“……”
李为远没说话，神色痛苦，内疚，犹豫，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见他不吭声，阿奶心里那点可怜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呵，不敢承认了吧，有你这么一个狠心的亲生父亲，才是乐为最大的悲哀！”阿奶大声喊出来，声音苍老又沙哑。
她吼得太用力，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
李为远心立刻揪起来，赶紧给她倒水。
阿奶想起李为远的话，要是她没了，乐为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她不能这么早就离开乐为，起码得看到他成家才行。
她没赌气，接过水杯，慢慢喝起来。
李为远露出笑容，轻拍她后背，刚要张嘴说话，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车声。
他的手停滞在阿奶后背上。
这声音，是小少爷的车。
小少爷一般不会独自来这，所以，他身边肯定跟着乐为。
到嘴边的话被他咽回去。
听到耳熟的声音，阿奶放下杯子，激动得站起来，浑浊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明，眼尾的褶子皱在一起。
她嗓音含着笑意，不住地念叨。
“是乐为回来了，是乐为回来了。”
她迈开腿，一瘸一拐走出去。
李为远迅速捡起桌上的钱丢进礼盒，快步上前扶阿奶，被她一把推开。
“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李为远不放心，跟在她后面，微微抬手，时刻护着她，以防不测。
阿奶不管他，任由他做无用功。
她慢慢走出家门，夜风吹来，卷着凉飕飕的气味，两条空荡荡的裤管迎风飞扬，黏着她细瘦的腿。
她走到外面，干枯的手扶着爬了几条裂纹的泛黄墙壁，远远注视坡下那道耀眼的白灯。
白灯亮得刺目，阿奶却看得很认真，不敢眨眼。
炽热的灯光给她冰凉的心带来一丝暖意。
她嘴角微扬，望着朝她飞奔而来的李乐为。
记忆里，小乐也这样飞奔过。
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背着新书包，穿着鲜艳的衣服，鞋子，手上拿着黄澄澄的向日葵，笑着扑到她怀里。
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妈妈，老师今天夸我了，说我今天很漂亮，她问我是谁帮我扎的麻花辫，我说是妈妈，老师夸你真厉害。”
“我说那当然了，我妈妈最厉害了，我最喜欢妈妈了，嘻嘻。”
她露出害羞的神情，“训斥”笑嘻嘻的女儿。
“你这孩子，好的不学，学坏的，油嘴滑舌。”
女儿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
“才没有呢，这叫实话实说，不是油嘴滑舌，油嘴滑舌是为了得到好处，我爱妈妈不想得到好处，是希望妈妈可以一切都好。”
她揉揉女儿的头。
“好，我们小乐也要好好的，永远陪着妈妈。”
“嗯！拉勾。”
“拉勾。”
女儿勾住她的小指，脆生生地说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谁骗谁就是小狗。”
……
再后来，奔向她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乐为。
他背着旧书包，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鞋子，手上拿着金灿灿的油菜花，笑着扑进她怀里。
抬起头时，举着金晃晃的奖状伸到她眼前。
“阿奶阿奶，你看，这是我这次考试得的奖状，我这次考试语文跟数学都得了全班第一哦，老师夸我真厉害。”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夸赞骄傲的外孙。
“当然，我们乐为本来就很厉害。”
“阿奶也很厉害，阿奶会做饭，种菜，种地，比我厉害多了，我要跟阿奶学习，帮阿奶分担。”
“好，等你长大再帮阿奶。”
“嗯！拉勾。”
“拉勾。”
外孙勾住她的小指，声音清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谁骗谁就是小狗。”
“阿奶，你别走，还要盖章才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