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一？”
六皇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疑惑。
这一瞬间，东方朔也才终于察觉到，六皇子根本没有意识到‘武一’的那件事情。
而他讲这番话说出口，也根本和‘武一’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我已经说漏嘴了，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吧。”东方朔道，“我这次来到你的院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弄清楚五年前‘武一’事件的全部经过，我想要知道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
六皇子一听，却莫名露出了一丝略带深意的微笑。
随后，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同样吹了吹后，小小地品了一口。
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缭绕于心海的天地大道。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那么请问，这件事情和东方先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六皇子道，“你是二十八郡新人心甘情愿任命的头领，虽说如今你才刚刚来到灵域不过第二天，但你的存在已经被我们所关注。可即便如此，我觉得你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管得了的。”
当六皇子话音落下，东方朔却立刻摇了摇头。
他道：“若事不关己，我只会高高挂起，与我无关的事情，我是不回去蹚浑水的。”
“这么说来，武一的事情于你有关？”
六皇子看着他，如此问道。
东方朔点头：“算是有关吧。”
话音刚落，六皇子却笑了笑。
随后，后者覆手一翻，一本册子便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打开册子，似乎在找着什么。
很快，他的视线便定格在了某处，并且开口道：“武一，龙林帝国硕丰郡五三城，武家十三长老庶子，十岁前居住于五三城城郊，十岁后母亲病死，遂住入武家府邸，直至二十二岁进入灵域为止，从未离开过五三城地界。”
读完了这段内容后，六皇子便合上了册子，并将之摆到了桌面上。
再次端起茶杯时，他的视线已经落到了东方朔的脸上。
他道：“一个来自龙林帝国西南边陲的硕丰郡，另一个则来自龙林帝国北方，靠近妖神山脉地带的西山郡。你二人，有何交集可言？”
东方朔皱眉。
的确，若是如此说来，他和武一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而就事实而言，若非系统任务，他也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死因。
况且，还是一个在五年前就死了的人。
“六皇子，我是来问问题的，而我觉得，你也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东方朔道，“我问，你答，这和有无交集并无关系。”
听着他的话，六皇子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喝了一口茶。
然后，是闭眼感受。
再是许久之后，六皇子才终于开口道：“若对象不是东方先生的话，敢在本王面前说这种话的人，估计现在已经死了。”
东方朔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那我是不是该多谢六皇子的厚爱？”他问道。
六皇子笑了笑，摇头道：“不用，我不杀东方先生，是因为东方先生对我还有价值。而且，我也欣赏东方先生，因为东方先生的存在，与本王的理念相当之吻合。”
“如果你说我的理念和你的理念吻合，那我改一改理念就好了，可你要是说我的存在和你的理念吻合，那我还真的束手无策了。”东方朔耸了耸肩。
话语间，他也是毫无顾忌地，表现出了对于六皇子的成见。
但六皇子的脸上，仍然没有露出怒色。
“说起来，本王从未与东方先生谈论过本王的理念啊。”六皇子道。
东方朔皱了皱眉：“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我问你的问题的答案。”
“若是想知道答案，那就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吧。”六皇子道。
东方朔无奈，只能点头不语。
八皇子接着说到：“权力，掌握在强者的手中。这便是本王的理念。”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这个世界，不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不，你错了。弱肉强食是表象，门阀垄断、世家罔替才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八皇子摇头叹道。
东方朔眯了眯眼。
在青州，五大宗门并立，而天下列国纷争，权力掌握在有能力且有气运的人的身上。草莽起义，屡见不鲜，稍有修为便开宗立派，更是比比皆是，其中更不乏有成功者流芳百世。
故而虽然青州也是有着强者居高位的铁律，但强者终有一天会被取代。
相比之下，徐州好像就有些不同了。
六皇子接着道：“如今这天下，身居高位掌握权柄者，世家门阀也，权柄世袭罔替，虽天下兴武而凡俗难得权柄。不止龙林，七国亦然。世家大族虽强，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世家大族的天下，权柄垄断终有一天会令帝国上层彻底失去活力，而山河将乱，则天下危矣。”
东方朔愣了一下。
好像，此时的六皇子，和他想象中的，稍有些不同。
“所以，你想要让强者得到该有的权力，而不论出身？”东方朔问。
六皇子点头，可又叹道：“如今七国的制度，延续数千年而不倒，积弊甚矣。而如今想要颠覆，不论一朝一夕，不论一言一行。”
东方朔皱眉。
“那你可曾想过，它为何数千年不倒？”东方朔道，“存在即合理，若不合理终将被淘汰，你强要逆天而行，恐怕只会让天下更加痛苦。那么，武一的死也和这个有关？他出身卑微，却很强，很符合你的理念，所以他死在了你强加给他的理念之下，对吗？”
六皇子神色微顿，苦笑一声后却没有作答。
“可既然他符合你的理念，你就应该培养他，而不是送他去死。”东方朔皱眉。
六皇子垂下了视线，沉默良久。
不知多久后，他终于抬头看向了东方朔。
开口道：“本王害死了武一，但他不是死在本王的理念之下，而是死在了旧制的权力之下。”话至此处，他皱眉，且捏拳。
虽然不知道判断从何而起，但他的眼神，让东方朔坚信，这是真情流露。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了吧？”东方朔问道。
六皇子点头，而后道：“我知道很多事，你登上地煞榜第一的事，你接受郭五粥挑战的事，还有……你请郭五粥回院子喝茶的事。”
东方朔不语。
六皇子接着说道：“如此说来，郭五粥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不过，你应该也没有头绪吧？”
“你指什么？”东方朔疑惑。
郭五粥对他说了很多，但仅凭那些事情，还是远远无法拼接出五年前‘武一’事件的真想。
武一究竟怎么死的，他仍然没有头绪。
也正因为没有头绪，他才会来找六皇子的。
“这四年来，郭五粥先后挑战了十六个天煞榜上的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当年出征的人。”六皇子道。
十六个？
东方朔一愣。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郭五粥一共挑战了十九个人，但其中有三个是秘密挑战的。所以，如果六皇子不监视他的话，是不可能知道他接连挑战那三个人的事情的。
而此时，六皇子接着说道：“如果本王猜的没有错的话，他的目的，是想要找出当年谋害武一的真凶，试图以此来推断那个‘令帝国上层决定派遣武一去当探子’的人是谁，对吧？”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东方朔眯了眯眼。
六皇子笑了一声，随后道：“可惜，这条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此话怎讲？”
“因为当年那个拍了他一掌的人，是本王。”六皇子道。
听着这个真相，东方朔心中一凝。
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看你的反应，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吧？”六皇子又道。
东方朔点头：“一个人的武学功底，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所以即便警惕了也无用。而挑战了那么多人还没有找到真凶，与其相信他运气差，我宁可相信凶手根本不在天罡榜上。”
可六皇子，却摇了摇头。
“不，凶手就在天罡榜上，不过，是那个害武一中毒入心肺的凶手。”六皇子道，“而我，而那个当年拍了郭五粥一掌的人，想救武一。”
“你想救武一？”
东方朔一愣。
六皇子叹了口气，道：“可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听郭五粥说，他当年听到了你与武一发生争执，才会对你要离开的你出手，故而才受了你一掌。”东方朔质疑。
“的确，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和他吵了一架。”六皇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