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先生，我这厂子如果没有补贴，真的活不下去了。”
王岩愁眉苦脸。
幸福服装厂，总共三十个人，常年生产的都是大路货，不是蓝色裤子，就是绿色裤子。偶尔会有些蓝色中山装的订单。
这些订单都是上面统一安排下来的。
最近订单骤减，工厂基本处于半停工状态，好多人做一天休一天。有个小组已经连续放假一周了。
工人都是拿固定工资的，对于这样的状况，他们心里其实挺乐呵的。谁不喜欢在家吃吃睡睡就有钱拿啊。
可是今天司马过来说，接下来，ZF方面的补贴会逐步减少，可能到年底就让他们自负盈亏了。
王岩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虽然他也不喜欢工人们在家休息还要发工资，可这不怪他们啊，要怪就怪厂子里没订单。
“厂子没活干，哪来的钱发工资？”王岩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清醒：“这些都是固定工人，又不能开除，总不能我自己掏腰包付工资吧？我也没钱啊。”
“上头的意思，是从此不管我们了，让我们自生自灭？”他皱眉问道：“这让工人们怎么活？一个个家里都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王厂长，你的工厂里，总共不到四十个人，比较好解决。”司马俊冷静道。
他挑选了这家不起眼的服装厂，也是因为船小好调头。
来之前，他对王岩也做了调查，如果人品不行，他就换一家。
幸好，这王岩是难得的正直又热情，还愿意付出的人。
“上面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们自生自灭，而是要让大家适应市场经济，是把一个大好的机会，送给你们。你应该知道，机会是给有准备，有能力，会拼搏的人的。”
“当然，万事开头难。习惯了听话做事的，突然让你们自己动脑筋，会有些茫然。”
“之前你们生产的拉裤子绿裤子，订单数下降，是因为已经不受欢迎了。我建议王厂长去市场上看看，什么款式比较畅销。只有适应市场的，才是受欢迎的。”
司马俊对这行业其实也不懂，他懂的是大道理：“市场经济下，企业需要的是懂市场，有前瞻性，有魄力的领导。”
王岩苦笑道：“我只是个听话办事的人。让我去看哪个流行，我哪里看得懂。”
让他一个大老爷们盯着老娘们，看她们喜欢穿什么，他估计还没摸到门路，就被家里老婆打死了。
他觉得压力好大。
“王厂长如果觉得自己摸不透市场，可以让厂子里对时尚有眼光的人，做这件事情。”司马俊忍不住给了他个建议。
这家伙一看就是木头木脑的，能看得懂市场吗？他表示怀疑。
“这个……”王岩头痛道：“司马先生能不能留在我们这里，帮我们一起改革？”
“我最多帮你起头。”司马俊严肃道：“你贴个公告，招聘1个市场调研人员，试用期一个月。”
这年代，办公室工作还是挺吃香的，估计会有很多人应聘。到时候从应聘人员中挑选几个先试用。
最起码，能让厂里动起来。
“还有，原材料部分，你也要开始联系，了解一下面料厂都有哪些材料可以提供……”
司马俊说一句，王岩拿出笔记一句。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打开了，眼圈豁然开朗。
“司马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己生产市场上畅销的款式，然后拿出去卖？”
“嗯，你可以联系你们这边的供销社，再选一些销售员，让他们去跑外地的市场。”司马俊简单的给出了一些建议。
至于具体的，比如说挑选款式，生产数量，他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了。
王岩双眼发亮：原来，市场经济这么好的啊？可以自己做主，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王岩兴奋的表情，司马俊给他泼了盆冷水：“所有的资金，都要你们自己解决。生产的盈利，上交部分税收给国家就行，多余的是你们工厂的利润。”
王岩一听，整张脸都垮下来了：感觉更难啊！
第一，资金就是个问题。他去哪里弄啊？之前都是生产多少件衣服，上面就给多少钱的，面料和其他所需要的原材料，也都是统一划拨过来的。
第二，钱投进去，万一生产的衣服，没人要或者卖不完，就变成库存。这笔亏损，怎么填补？最怕的是，一件都没人要，那不死翘翘了？
王岩仿佛看见了自己被一群工人追着打，被上面拍桌子批评的场面……
“王厂长，万事开头难。你若是不开始，这厂子，就等着关掉，或者被别人接手。如果这样，现在的工人，全部要下岗。”
司马俊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讲明：“王厂长可以开个会，让工人跟你齐心协力，一起迈出那一步。”
王岩缓缓点头，看着司马俊的眼神，越来越佩服。
这小伙子，虽然年轻，做事却条理清晰，脑子还超级好使。
如果工厂四十多号人都跟他把力气往一处使，那厂子怎么都能起来。赢了，大家一起赚；亏了，也不会有人闹。
王岩越想越兴奋：“司马先生，我懂了。”
这就是司马俊选择幸福服装厂的理由。
人少，情况简单，领导有担当。
他想拿这家厂子做试点，从国营企业，转型为集体企业。
司马俊从办公室出来，再次仔细的打量着工厂的环境。
幸福服装厂统共就一个院子。
矮矮的围墙，把整个院子围在里面。
院子不小，起码可以停十几辆车子。院子里沿着围墙，有一整排大树。大门边上，搭着一排棚子，下面零星挺着两三辆旧自行车。估计是工厂领导的。
整个院子，就一栋孤零零的两层楼。单层面积大概有四五百平方的样子。
楼下是材料仓库，成品仓库，裁剪车间和办公室。
楼上一个大车间，包括了裁剪，缝纫和整烫以及包装。
靠近院墙，除了水井，还安装着两个自来水龙头，和洗衣板，吸水槽。
王岩送走司马俊，就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老李，你那边情况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