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川的联络电话来得很快，这表示光机所那边遇到的麻烦确实不小。在初步交涉后，郑振川带着三个工程师在第二天就来到了远芯。
同时来到远芯的还有苏星河、李高亮、何永川这三个电科教授。
苏远山则叫上了秦为民，李明柳和蒋万超出席会议。
“目前我们的情况很麻烦，国内PLC（可编程逻辑控制器）这一块的自产基本是空白，全靠进口配套。虽然国外也有通用的编程器，但不是配套的，我们又没有多少技术储备……”
既然都已经来找如来佛搬救兵了，郑振川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把自己这边遇到的困难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这也是他的老同学李高亮提醒他的，说远芯是一家纯粹技术驱动的私企，不需要讲什么面子。
何永川是机械工程系的教授，他也是国内目前最早接触自动化设备的一批人，在场的人中是当之无愧的专家。听了郑振川的话后，何永川道：“郑工啊，听你的意思是好像让远芯和我们一起搞个编程器出来？”
“嘿……”郑振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如果能搞出来当然最好了。”
何永川教授摇摇头，目光望向苏星河。
苏星河自郑振川到访后就去着手了解了一下PLC系统，这不了解不要紧，一了解才发现这玩意还真不简单。特别是涉及到光刻机这种高精密的的程控设计，看似简单的、只是机械执行指令的流水线，中间配合必须天衣无缝，是真正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苏星河纠结着眉毛，沉声道：“很难，但似乎这是唯一的方案。”
众人都是高智商的科研人，当然知道这就是郑振川的本意——如果不搞一套新的，那他根本不需要求助。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比光机所更了解他们现在在捣鼓的PLC系统。
苏星河看了一眼儿子，见儿子也紧锁眉头，语气不由得愈加沉重：“单片机这边大概一周之后就能完成流片，我们之前带的研究生因为全程参与了架构设计，所以他们可以加入嵌入式系统的设计和开发中来。”
“至于远芯这边……小山你们是怎么打算？”苏星河说完终于还是点了儿子的名。
……
苏远山舔了舔嘴，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然后展眉一笑：“我们远芯这边的优势不在于梯形图、功能块图这些PLC编程语言。你别看大家都称我编程小能手，可你让我站在数控机床面前我是真两眼一抓瞎，代码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苏远山的一番话让大家笑了起来，特别是随着郑振川来的三个机械工程师更是笑得额外开心。
毕竟术业有专攻，数控编程和C++程序设计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经验更重要，越老越吃香。
“输入梯形图指令的程序我们可以设计，一切按照你们的需求来。然后自动化过程中所需要的一切芯片，我们也可以帮忙设计，同样一切按照你们的需求来。最后甚至你们需要的一些驱动电路和元器件我们都可以帮忙设计和改进。”
“现在就有个唯一的疑问……”
苏远山说着凝望着郑振川。
郑振川神色一凛：“请讲。”
“零部件是否完全合格达标？我的意思是，当自动化系统不会成为瓶颈之后，造出来的光刻机能不能用，这是关键——说白了，我们能帮上忙的其实更多是对准系统上和全套流程上，我们能保证不跑偏，能跑完，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装好后能不能跑得起来。”
苏远山的这句话无疑是军令状一般的表态了。
郑振川沉默几秒后沉声道：“其实机械和元器件打磨我们都已经做得很到位，接近最小误差，同时相关的技术也已经吃透。它现在可以称得上一台装好了硬件的电脑，就只等操作系统了。”
“那好，远芯这边可以出三十个人，加上电科的师兄们一起差不多有五十号人。全面协助你们把这第一台光刻机跑起来！而且……”
苏远山说着顿了顿，看了父亲一眼。
“而且！如果真的能够达到一定的良率，那么这台光刻机是可以投放市场的，到时候远芯可以和光机所联合成立一个企业进行销售和推广。如果卖不掉，我们远芯买了！”
苏星河迎着儿子的目光，知道这小子的野心终于露出了一丝。他笑了笑给儿子做补充。
“没错，既然要造，就直奔投入市场那么造！不然造出来当菩萨供着？”
……
接下来气氛就轻松了许多，众人开始就需求和配合做了将近一天的讨论，最后远芯这边派出以李明柳为首的芯片设计团队和以曲慧为首的程序设计团队，再加上电科的嵌入式系统设计团队，一共三组，第二天进驻光机所。
李明柳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苏远山敲了敲门后靠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已经渐渐成长起来的李明柳：“李队长，咱们远征小分队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呸呸呸！”李明柳停下动作，苦笑道：“话说你让我当负责人做什么？我就是个技术员。”
“不要妄自菲薄，师兄将来是要干大事的。远芯的商业芯片全靠你——你想想看，全世界只要有芯片的电子设备，都有你李明柳的代码，这是多么的荣光~~啊！”苏远山末了拉了个咏叹调。
“呸！别把我当曲慧哄。”李明柳笑着道：“不过说实话，如果光刻机真弄出来了，咱们真买？”
“当然。”苏远山很自然地点头：“他们的技术指标最高可到1.5微米，如果调试得当0.8微米制程的芯片也能做，怎么不买？买来刻芯片自己玩也行嘛。”
“……”李明柳被苏远山轻松的口气打败了：“秦为民和我聊过，我知道你一直想搞晶圆厂。但我看来，多攒点钱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引进最先进的晶圆厂生产线，再集中精力吃技术攻关，也比这样强。你得知道，晶圆厂的良率是靠订单喂出来的——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去扶那些阿斗？”
苏远山被李明柳的形容逗乐了。
“你连扶都不扶一下，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阿斗？退一万步说，实在不行咱们就相当于买个大玩具回来。”
“……几千万的大玩具，你是真土豪。”
苏远山笑了笑。
正如他愿意花300万买断单片机一样，如果光机所的第一台光刻机能够达到一个可接受的良率和效率，那苏远山自然也不介意买下来。
研发成果——验收获奖——放着吃灰——继续研发——继续获奖——继续吃灰……
这种恶性循环，总得要打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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