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是个有原则的人。
虽然他有神念镜在身，但是如果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他绝对不会去窥探身边任何人的内心。
这既是尊重，也是相处的长久之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其他的方法让别人主动说出来内心的想法。
比如小红，陈方趁她飞上云端意识不清的时候，随口一问，她就把突然闯进来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表面上是关心他，实际上是要问出他和陆红枫的关系。
毕竟两人的表现确实不太寻常。
陈方没有想到，连小红和南十七都开始关心起他和陆红枫的事。
他甚至怀疑，叶烬凰之所以离开得如此迅速，还带走了叶秋言，或许就是在给他和陆红枫创造机会。
只不过，连叶烬凰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的陈方，在面对陆红枫时，却感到束手无策。
毕竟陆红枫曾经为他心死过一次。
常言道：哀莫大过心死。
若不是叶凝蓝，陆红枫大概早就死了。
或者可以换句话说，如果在万龙狱里救陆红枫的不是叶凝蓝，而是其他人，陆红枫现在即便活着，也完全不是陆红枫，而是行尸走肉。
因为心死了。
所以陈方万分感谢叶凝蓝，不仅救活了陆红枫的命，更救活了她的心。
现在的陆红枫，不仅身心都是完整的，而且由于叶凝蓝的影响，她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更有一股沉静的气质和力量。
只是，在她的心里，有一块虽然不致命，但是难以完全忽视的，心病。
那就是陈方。
毕竟是从小喜欢到大的男人，毕竟是自己付出一切去帮助的人，毕竟是自己宁愿以身饲龙也要保护的人。
当年，那天，那一刻。
恶毒版陈方冷漠的眼神，如同一记狠辣的重锤，直接把她的心完全锤碎。
但就像是一件瓷器摔碎之后，虽然可以用胶带和胶水黏贴，但成品不会美观。
哪怕叶凝蓝重塑了她的心，这重塑后的一颗心，也难免有一些难看的裂痕。
而这些难以消除的裂痕，便是陈方造成的。
如果能修补，也只有陈方能够修补。
每每想到这些，陈方就感觉沉重。
叶烬凰为他默默付出很多，他可以坦然接受，是因为他也曾经照顾和保护了叶烬凰十年。
当然，他比较实诚，还是有点觉得过意不去，一不小心把自己卖给了叶烬凰。
但是对于陆红枫呢？
他似乎从始至终一直在接受甚至索取，而从未付出和回报。
陈方其实接受吃软饭，但是软饭不是这么吃的。
更何况，他和陆红枫还从来没有形成过实质上的关系。
慢慢地，陆红枫大概也成了陈方的心病。
但是正如南十七所说的，问题，总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逃避有多大用呢？
陈方觉得，也不是所有问题都不能逃避。
但眼前这个，关于他和陆红枫的问题，他不能逃避。
哪怕方法不巧妙，很笨拙，也得尽力去解决。
于是他跟在小红和南十七的后面，来到了陆红枫的小院外面。
在陆红枫问出应该怎么办的这个节点，他觉得自己该露面了。
说是露面，也确实是露面。
他觉得巴掌是很好的打开心中郁结的手段。
电视剧里，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巴掌解决的，一个不够，就多来几个。
比如有一部电视剧，男主问女主爱不爱他，女主说不爱。
男主二话不说，啪啪啪啪四个巴掌扇过去。
再问，女主就点头了。
陈方觉得这一段剧情很经典。
于是他站到了陆红枫的面前，伸出了自己还完好的另外半张脸。
两个巴掌下去，虽然疼的是他自己，但是希望陆红枫可以被巴掌的声音惊醒，然后开始正视他们之间的问题。
“一个巴掌不够。”
“那就再来一个。”
陈方伸出右脸，静静地等着巴掌的来临。
小红和南十七已经看傻了。
她们没有想到陈方会跟过来，更没有想到陈方第一次主动跟陆红枫说话，竟然是让陆红枫再给他来一巴掌。
“难道主人喜欢被打？”
小红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
南十七把小红的手按下去，无声地摇了摇头。
陆红枫静静端详着陈方的脸。
那张脸跟记忆里，其实有一点不同。
分别数十年，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陈方的脸。
比印象中更加棱角分明，更加有阳刚美，更有一股女人味儿。
比印象中……多了一个深深的红色巴掌印。
现在他把右脸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两个巴掌印对称。
看到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等着挨巴掌的陈方，陆红枫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
眼前这个陈方，和记忆里那一个……不，或许可以说是两个都有很大的不同。
最初的那个陈方，是一个努力且自尊自傲的男人，他的目标是超越目之所及的女人，甚至包括陆红枫。
所以他和陆红枫相处的时候，或许可以说更多的像一个姐妹。
他和陆红枫谈论修炼和历险，和陆红枫切磋打架。
有时还会分享自己今天又打败了哪个嚣张跋扈的女弟子。
至于打败男弟子，他都懒得说。
而陆红枫呢，就像是欣赏自己的一件珍宝，或者一件作品一般，欣赏着陈方。
那时候的她很年轻，思想很简单。
因为陈方是她从北域发掘出来的，所以陈方取得的成绩，她都与有荣焉。
而同时陈方一个弱男子，却释放着强者的光辉，这样优秀的男子真的很有魅力。
但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只和她陆红枫一个女人关系亲近。
而她陆红枫作为千煌宗的顶级天才，自然也足够优秀。
那还有什么好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红枫这时候回想才发现，自己当时对陈方并不是单纯的爱慕，而是一种想当然。
她想当然地以为，陈方就应该和自己在一起。
后来陈方突然消失又出现，陆红枫再见到他时，已经感觉陈方变得陌生。
而陆红枫虽然也变得成熟了一些，但仍然挂怀着往日的情分。
于是面对陈方的要求，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去帮助。
便有了万龙狱的事。
从万龙狱出来的陆红枫，才算是真的成熟了。
此时她表面上在看着陈方伸过来的右脸，实际上却在默默审视着自己。
其实过往的所谓深情，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时候的陈方，也并不成熟，并不知道如何正确对待她的深情。
但现在，陆红枫是成熟的陆红枫，陈方是成熟的陈方。
他们都不是原来的自己。
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是崭新的自己。
“陈方。”
陆红枫轻声开口说道。
“我回想了一下，你和我，其实都是重活过的人。当年的你我，和现在的你我，其实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拨人。”
“那么，现在面对面的，其实是崭新的陆红枫，和崭新的陈方。”
“所以我觉得，崭新的我们，完全可以开启一段崭新的故事。”
陈方睁开了眼睛。
“是啊，崭新的我们，可以开启崭新的故事。”
“所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