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的林钊,并不知道外面的走廊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惊人的对话。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这个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女人身上。
莫可心,莫家的第一继承人,本该锦衣玉食,在联邦温暖奢华的家里享受与自己身份相符的生活,可她却在这里受苦。为的什么?表面上好像是因为盖亚局势紧张,盖亚大将府以及莫家都处在危机之中,因此她跟随大部队在外避难。然而在林钊看来,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避难何处不能避,以莫家的经济实力,私家别墅、公寓遍及整个联邦,随便找一处僻静的住进去便是,非要冒着生命危险跟皮糙肉厚的军人、野战分子在荒野上风餐露宿?
都是为了牧黎.....这是最最真实的理由。
林钊不懂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莫可心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只是在她身上寻求到了一丝慰藉罢了。从小孤苦无依,无数次面对生命危险,也就只有她会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关心一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林钊跟很多人共患难过,仇争、佐伊、琼...她身边的人都是十分强大的,他们给予林钊帮助、救援、甚至是指挥,却并不会在乎林钊内心的情绪。在他们看来,林钊就只是那个永远冰着一张脸,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机器人。只有莫可心,会问一问林钊,你是谁,你经历了些什么,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其实林钊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莫可心在危难时刻下意识的反应,并非是真的对她林钊有感觉。这个女人一心扑在牧黎身上,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即便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依旧固执地一条路走到黑。
林钊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些抽痛。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她真切感受到自己丢失多年的情绪波动的人,林钊觉得很难能可贵。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坚持下去。这么多天,一直在仔细观察莫可心,林钊知道,这个女人深深陷在得不到却苦苦追求的怪圈里,不知何时能走出来。林钊不喜欢强迫别人,因而她始终保持着距离,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不多时,艾丽塔进来了。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但表情却非常凝重,仿佛背上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般,周身的气息都十分压抑。林钊有些诧异,她知道艾丽塔从来都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像如今这般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小钊,你先回去吧,莫可心这里有我照看着。”
林钊点了点头,她本就打算离开了,留在这里守着莫可心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她还有她的事情要去做。
林钊转身去开门,艾丽塔却喊住了她:
“等等...”喊完就没了下文。
林钊回头看艾丽塔,依旧面无表情,但能看出她此刻有些疑惑。艾丽塔沉吟了片刻,道:
“小钊,你是夜党出身,应该很擅长暗中盯梢吧。”
林钊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艾丽塔要明知故问。
“我想请你替我做件事。这件事算是我个人的委托,我暂时也没什么东西给你,算是先欠个人情吧。”
“我不缺什么,你说来听听,我觉得能做就做,不需要什么回报。”林钊道。
“那好,我想请你帮我盯着老师。”艾丽塔沉声说道。
“老师?”林钊彻底疑惑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暂时别问了,以后有合适的时机,我会详细跟你说的。我叫你盯着她,不是去看她有什么异动,也不是怀疑她什么。我是想让你暗中保护她,队伍里...现在情况很复杂,她是真的很危险,而我自己抽不出身,且我的身份太过明显,容易惹人怀疑。”
林钊沉默了片刻,道:“这怎么能算是你个人的委托,这种事情你尽管让我去做,我也不会有一丝怨言的。”
“你说得对。”艾丽塔苦笑了一下,“是我见外了,但是请一定要小心,这个任务,真的很危险。尤其要小心海鹰队里的人,之前死掉的崔力和不过是个烟雾/弹,真正的毒瘤,还潜伏在队伍里。但是这件事,我和老师产生了分歧,老师已经不认为队伍里还有脏东西,所以这只能算是我个人的请求。”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补充道:
“还有,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只有你知我知,不能再有第三者知晓。”艾丽塔碧绿的眼眸闪烁着寒芒。
林钊迟疑了片刻,郑重点头,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她缓缓步行在国会大厦昏暗的走廊上,夜风之中,她感受到了阴云压抑的恐怖。
***
牧黎扶着兰妮回到了两人的房间。牧黎带上门,兰妮坐在不远处的行军椅上,望着牧黎不言不语。
牧黎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表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真是水深火热。
“牧队长,你魅力真大,四处惹桃花。你之前告诉我那个什么拉提雅的事情时是怎么说的?说她是个亚特兰蒂斯存活至今的古代人,休眠了很久,会意念对话,寥寥几句带过。我看不是嘛,她好像比你说的要厉害太多了。”不出牧黎所料,兰妮果然开始“攻讦”她了。
牧黎苦笑:“我错了,你可饶过我吧。”兰妮这嘴上不饶人的毛病,两人在一起之后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牧黎倒是乐在其中,有人这样和她说话,对她来说其实很亲切。
兰妮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牧黎撒娇讨饶,她倒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是蹙着眉在行军椅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凝重,牧黎连忙继续解释:
“我寥寥几句带过,并不是说我心里有鬼。我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她在我心里连个屁都不是,你不要气了,气这些多冤枉啊。”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兰妮忽然说道,她语气平和,听起来也确实并未真的生气。只是牧黎有些不大放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什么事?”
“首领,对这个拉缇雅的态度有些奇怪。一个自称是亚特兰蒂斯末裔的可疑人物混在我们队伍里,她居然就这样纵容了,她从来都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除非,她对亚特兰蒂斯知道些什么,而这个拉缇雅对她来说有一定的作用。”
牧黎沉吟片刻,点头赞同:“是啊,想想确实是这样。发现拉缇雅后,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上她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一言不发的,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又像是在忧虑着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着恼地蹙着眉,抱怨道:
“她从来都是这个德行,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的,什么事都爱自己扛着。她肯定还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牧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兰妮奇怪看她。
“会议结束后,她单独找我谈话,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不过我当时在气头上,没等她说出来,我就走了。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牧黎回忆道。
兰妮无奈地看着她:“你啊,我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恩怨要化解太困难了,我也不会强迫你去化解,这毕竟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不过,还是不要被情绪冲昏了头脑,难得的情报,就被你漏掉了。”
“那怎么办,还找她去问?”牧黎有些烦躁,她可拉不下这个脸。
“算了,这事我来问吧。”兰妮道。
牧黎笑了,笑容中疲累和甜蜜兼有,多少显得有些复杂难言。
“还有...表姐的事...”兰妮的语调低了下来,情绪也不高,看起来似乎很烦恼。
牧黎不说话了,这件事她没有发言权。
“唉......”这场对话,在兰妮的一声叹息中结束。
是夜,队伍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就寝,值守夜班的战士们,正打起精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走廊上,一个白衣人影翩然而来,在夜幕中显得十分醒目。巡逻的战士望着她瞪直了双眼,只觉得仿佛月之女神降临,美不胜收。
直到白衣女子擦肩而过,值班战士才回过神来,疑惑这大半夜的,这位亚特兰蒂斯末裔这是要去哪里?不过因着这个人并不归他管,他也就没太在意,只是将此事暂时汇报到了值班信息总录中报备。
白衣女子走到了走廊的中段停下,先是看了一眼左手旁的某间房间的房门,然后望了一眼右手旁,长廊哥特式风格的廊窗和延伸出的外露台,在朦胧的月光下现出别样的暧昧光景。她弯唇一笑,轻巧地翻身越过廊窗,来到了露台上,然后盘膝坐下,藏身于窗沿下的阴影中,凝神静气,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她身后房门中,牧黎正与兰妮相依而眠。因着兰妮的肩伤,两人睡在一起的姿势显得小心翼翼,兰妮微微向右侧着身子,牧黎在后拥住她,作为她翻身时的抵挡,避免她在睡梦中不经意压到了伤口。
此刻牧黎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睡梦中,发生了什么令她不快的事情。渐渐的,她原本平稳悠长的呼吸渐渐变得短促,面色也逐渐泛红,额头上溢出汗珠,抱着兰妮的手臂渐渐收紧,开始没有章法地一气乱摸。
而此刻盘腿坐在露台上的拉缇雅,脸色更显潮红,满面情/欲,贝齿咬着下唇,那根最妙的弦越绷越紧,将断未断,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然而就在她最期盼的那一刻来临之前,忽然之间一股浩瀚的精神力激荡而出,将她渗透进去的精神力猛然震荡而开,她周身一僵,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双目翻起白眼,鼻腔中有浓黑的鲜血流下。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口。兰妮吊着左手,右手举枪,蹲踞在拉缇雅身旁,满身杀气。
“如何,滋味好受吗?”
【兰妮·弗里斯曼...】拉缇雅的声音在兰妮心中断断续续艰难响起。
“你刚才的行为,在我们联邦人的法律中是无耻重罪,强迫他人与自己发生性/行为都可统称为强/奸,你可明白?”兰妮的声音越发冷厉,“你听好了拉缇雅,我不管你是亚特兰蒂斯人或者利莫里亚人,也不管你的时代你的社会有什么风俗习惯,在我的时代、我的地盘上,你就得服从我的规矩。收起你的高傲和肆意妄为,你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过形单影只,没有人是你的同类,也没有人想成为你的同类。我没把你关起来,算是对你客气了,希望你掂量掂量,珍惜我们给与你的良善施舍,不要得寸进尺了!”
说罢她站起身,看着面色铁青的拉缇雅,冷笑了一声,直接在拉缇雅身旁放了一枪。巨大的枪声拉缇雅吓得浑身一哆嗦,面色更难看了。她倒也想反抗,可她刚才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此刻四肢发麻,根本站不起来。
“再犯,子弹就送进你脑门。”
兰妮的枪没有安装消音/器,寂静的夜里,枪声响彻国会大厦,引来了众多值守的巡逻战士,大家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所措。兰妮却也不管,只手一撑,翻过廊窗进了走廊,道了句:
“没事,都散了吧。”
随即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房间里,牧黎正面色苍白地盘膝坐在床榻边,兰妮迅速扑到她边上,急道:
“怎么样?”
“没事...”牧黎摇头,无力一笑,“我自己胡乱尝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效。”
“以后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那个拉缇雅,我来打发,你不要自己扛着。”兰妮看她这副模样,心疼极了。
“没事,她以后不会再敢了,我能感受到,她现在对我的情/欲全化作了恐惧。”她说道,随即苦笑,“你说灵魂到底是什么?我真是不懂。”
兰妮一愣,不多时低下头来,轻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