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同一匹锦缎，无限地向四周铺展着。清风拂过水面，揉皱了一池清梦，也搅碎了湖面并肩而立的两个倒影。
沈懿行诧异地看着周围的景致，周围的一切于他而言是陌生却又熟悉的。
明月高悬九天，月华倾斜而下，沐浴在月光之下的湖心亭略显朦胧，像是志怪小说中故事开始的地方。
“这里是……那幅画？”
耳边传来的声音拉回了沈懿行缥缈的思绪，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子卿，从她眼中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沈懿行虽然知道子卿心中也定是一片茫然，但还是不想用沉默来回应她的困惑。
果不其然，子卿轻轻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想来是画中灵在作怪吧。”
“画中灵？”沈懿行品味着这个只在志怪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名词，眼中的困惑又加深了几分。
“虽说万物有灵，但要让一件东西化灵绝非易事，看来叔叔的画技很了不得啊！”虽说子卿对现在的情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为了照顾身旁沈懿行的情绪，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唇边也跟着绽出笑容。
沈懿行知道，子卿这个时候绽出的笑容纯粹是为了安慰自己，明明两人年纪相仿，而且他还是男性，眼下却被她一个姑娘家担心，这让沈懿行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有办法出去吗？”困惑之后，沈懿行最先考虑的便是脱身的问题，
“有是有，不过强行突破幻境的话可能会毁掉叔叔的画作，到时候不好交差啊。”子卿并不清楚这幅画的来历，但它既然能被裱起来，还挂在书房的正中央，想来定是主人的得意之作。
“没关系，就说是我不小心弄坏的。”沈懿行见子卿一脸为难的样子，毫不犹豫地替她想出了解决办法。
“你？”子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沈懿行的用意。
如果强行突破幻境，那么画作必然不会完好无损，他们中要有一个人背锅是必然的。而沈懿行的决定显然是顾虑到了子卿客人的身份，不想让她难堪。
不过，子卿也不是这么随便就会甩锅的人，且不说沈懿行之前在舞会上帮过她的忙，后来更是因为她的不慎而受伤，事到如今，子卿怎么可能再让他背锅呢？
“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虽然心中全无头绪，子卿还是做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好让沈懿行安心。
沈懿行虽从子卿口中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事，但一次也没见过她的实力，对于她口中的另想办法，沈懿行也是半信半疑。
“你的表情，你是在怀疑我吗？”子卿直直地盯着沈懿行，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已经笃定。
没想到会被对方点穿了心事，沈懿行心中一惊，匆忙同她错开了目光，低头的瞬间不由得怀疑起对面的人莫不是会读心术？
子卿当然不会什么读心术，仙门书册中记载的精神类术法顶多只有安神一类的，读心术这么逆天的术法想来也只有真正的仙人能够参透一二。
她之所以会猜到沈懿行的心思，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谁让这个小少爷动不动就沉默呢？
“我，对不起。”低头酝酿了一会儿后，沈懿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把头抬了起来，郑重其事地道了这么一声歉。
这下子倒是换子卿沉默了。
她之前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少爷当真了，还道歉了，这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其实，从舞会初见那一次开始子卿就发现了沈懿行高冷背后的有趣。
这种有趣不是表现在谈吐幽默、行为搞笑上，而是一种融在骨子里，连他本人或许都不曾察觉到的特质。
而子卿，对于沈懿行高冷外表下的有趣，是愈来愈有发掘的兴趣了。
“你笑什么？”沈懿行注意到了子卿笑容的转变，那抹笑容不再像之前那样透露出安慰的意思，反倒是多了几分恶作剧的味道。
“没什么。”子卿迅速敛去了笑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摇了摇头。
沈懿行当然不会觉得她是真的没什么，可他的性子摆在那里，多余的追问是不可能的。
风月赏过，闲话说完，子卿不再摸鱼，凝神屏气查探起了周围。
在凝神诀的作用下，她的听觉比平时更好，目力所及之处也比平时观察得更为仔细。
除却月色、湖水和风声，吸引子卿的便只有湖中央的那座湖心亭了。
子卿回忆了一下，画卷中的湖心亭是有一位女子在抚琴的，可如亭中空无一人，显然与画作上的景致有所出入，难道这便是破解环境的关键？
打定主意后，子卿对身旁的沈懿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沈懿行也表示同意，两人便并肩往湖心亭去了。
子卿担心亭中有古怪，特意比沈懿行走得快了些，提前施法查探了一番才放心踏足。
亭中虽然少了抚琴的女子，可石桌上却摆了一张古琴，似是在等知音来奏。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子卿盯着面前的瑶琴怔怔出神，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词，猜想也随之浮起。
虽无焚香，虽未净手，但有风月为伴，知音在旁，也不算是辱了这张琴吧？
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子卿悠然坐到了石凳上，抬手拨了一下琴弦。
琴音从指间响起，这一声音律尚未完全散去，完整的琴曲已然响起。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
一曲《凤求凰》弹罢，琴音缭绕不散，月色似也轻柔的几分。
沈懿行不知道子卿会弹琴，他虽不会古琴，但学过别的乐器，能听出子卿在弹这一曲时的流畅，如果不是下过一番苦功，是不可能会有这个水平的。
沈懿行原以为自己已经靠近些，听了这首琴曲后，他恍然发觉，原来她依旧是如此遥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