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后，子卿抬头看向顾母，“婶婶，我们应该报警，林晨他这分明是在威胁和强迫姐姐。”
闻言，顾母又是摇头，“不可以，这样事情就会闹大，别人都会知道你姐姐的事。”
顾母的担忧子卿不是不明白，可难道他们就要咽下这口气，由着林晨那禽兽胡来？
沉默过后，子卿开口：“婶婶，那您打算怎么办？”
顾母面色忧愁，叹气过后，缓缓说道：“我打算去找这个叫‘林晨’的人谈一谈，大家商量个条件，让他把照片删了，从今往后别来找思暖的麻烦了。”
“那我们岂不是要向林晨彻底妥协？”子卿没想到顾母的办法会这么的憋屈，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她在重重的顾虑下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唯一还算妥帖的办法了。
明明是受害者，现在却要去卑微祈求加害人，这让子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林晨？”子卿问。
“等思暖醒过来吧，我现在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了。”顾母回答，眼底哀愁流转。
“恩，她一定会没事的。”子卿衷心祝愿，饶是之前有过各种不快，现在她都希望顾思暖能够平安无事。
之后的日子，子卿空闲的时候都会去医院帮忙照顾顾思暖，顾思暖的伤势不是很重，但就是昏迷不醒，想来是不愿睁眼面对现实。
当年的顾子卿也是，明明有生的希望，却还是选择了放弃。
明明性格迥异的一对姐妹，命运却离奇的相似，不免让人感慨。
子卿并不是顾子卿，也不是顾思暖的妹妹，她没有资格说原谅或者不原谅，说到底她也只是三人纠葛中的一位旁观者罢了。
晚自习结束后，子卿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
今晚不用去医院看护顾思暖，故而她走路的步子也缓了不少，只是心情依旧被阴云笼罩着，连带着她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往日那般明快了。
“喂。”
冷不丁地从边上的树丛里冒出一个声音，子卿本就心不在焉，被这么一吓险些惨叫出声。
待看清楚来人后，子卿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碍于周围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她不好直接发作，一个箭步闪身走进了小树林。
“你想吓死我啊！”没有旁人在场后，子卿气沉丹田，对着眼前的青衣男子吼了一声。
不用多想，来者就是钟离青。
钟离青看着她怒容满面的样子，虽然表现在脸上的依旧是负面情绪，但比起之前那副阴沉的模样要鲜活了不少，他顿时安心不少。
“我可没有故意吓你，是你自己心不在焉，走路也不看周围。”钟离青巧妙地把锅甩到了子卿身上。
“你——”子卿气得握紧了拳头，片刻后却又缓缓松开，“算了，不和你一般计较。”
“最近心情不好？”钟离青没有绕弯子，直入主题地问。
“嗯。”子卿点了点头，眸光黯淡了几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哦？”钟离青仔细品味着她的话，这是与她的年纪并不相称的，老成的话，但他却没有从中听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你说，世俗的眼光是不是真的很重要？”虽是询问，子卿的语气却更像是在自省，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指什么，但所谓的世俗的眼光古已有之，而且某些观念根深蒂固，直到今天依然存在。”钟离青看着她说完了这些话，表情比起往日也要正经不少。
根深蒂固，依然存在。
子卿咀嚼着钟离青的话，心情莫名酸涩了起来。
“这就是……人言可畏？”喃喃自语之后，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恰好藏匿在云絮之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钟离青没有接话，只抬头陪她一起看起了夜空，静静等待月亮从云朵中穿梭出现，重现华光。
当月光再次温柔洒落的时候，子卿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看向钟离青，换回了平日打趣的口吻，“自恋鬼，最近很闲么，怎么有时间来找我闲聊啊？”
听到“闲”这个字，钟离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悦地说：“别提了，最近又跑了一个，我加班加点在找她，刚好路过看到你这张仿佛欠了八亿赌债的苦瓜脸，一时不忍才过来安慰几句。”
听完钟离青的话，子卿才刚缓和的情绪瞬间又沸腾了起来。
前半句没什么问题，可这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
苦瓜脸就苦瓜脸咯，干什么还随随便便给她安了一个欠下八亿赌债的人设，她才不想当什么赌债美少女嘞！
趁她还没发作，钟离青匆忙转移话题，只见他右手一挥，虚空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少女的面容，“那个，你最近有见过这个人，哦不，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子卿盯着少女的面容认真思索起来，只可惜她确实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她是怎么去世的？”子卿问。
“投湖自尽。”钟离青回答。
投湖自尽？
虽说人生失意寻短见的人每天都不少，但投湖自尽这个死因还是打捞起了子卿的记忆碎片，让她想起了前段时间的那则新闻。
“他叫什么名字？”抱着一丝侥幸，子卿期盼着从钟离青口中听到一个男性化的名字。
然而，事实并没能如她所愿。
“高倩倩，高低的高，倩影的倩。”
倩倩，芊芊。
猜想又被证实了大半。
“她……”
话语哽咽在喉，子卿犹豫是否要继续求证。
读懂了她的矛盾与纠结，钟离青缓缓开口，说起了貌似无关的话题，“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存在了千年，就算是现在也依然没能实现男女完全的平等，尤其是在关乎名节的方面。”
“你看得还真透彻。”钟离青的话基本就是子卿的内心想法，现在由他说出，这也让她得到了情绪的宣泄，心里畅快不少。
“不过，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说完，钟离青冲子卿微微一笑，耀眼的笑容好似空中闪烁的星辰。
钟离青的笑容几近完美，唯一的残缺便是多出来的那份感情。
“你说得对。”难得一次，子卿对他回以了微笑，顺便赞同了他的话。
即便前路漫长，即便无法亲见，但明月依旧可以见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