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倩倩,今年十七岁,是一名高中生。
十岁之前,我是生活在乐园之中的。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上班族,收入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足够一家人的开销。
年幼的我最盼望的日子便是周末,因为那天是休息日,父母会带我去游乐园玩,陪我坐摩天轮和旋转木马,给我买五颜六色的气球,带我吃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曾经的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厌倦了游乐园,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可事实上,我的欢笑因为一场车祸戛然而止,幸福的日子短暂得如同冬日飘落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转瞬便融化了。
父亲去世后一年,母亲再嫁了。
她的再婚对象家里有一个小厂,主要是负责零件加工的,收入还算不错。
按理说以他们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结婚对象,只可惜这户人家的儿子相貌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还有赌钱的毛病,赌瘾上来了就往赌场跑,一去就是好几天。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了。
我和母亲是在一家饭店和他见的第一面,那时的他为了这次的相亲特意将自己拾掇了一番,虽然样貌无法改变,但从精气神来看还是勉强能及格的。
见了几次后,对方提出了结婚,母亲答应了他。
就这样,我有了继父。
从表面来看,我有了新的家庭,而且家境还不错。
可事实上,除了最初的一年,我新的生活只能用糟糕一词来形容。
不会下蛋的母鸡,赔钱的拖油瓶。
我经常从那个男人嘴里听到他这么骂我和我的母亲。
一开始我还会为之伤感,听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母亲时常告诫我不要顶撞这个名义上的继父,年幼的我自然会听从母亲的教导,乖乖忍耐。
只要还有母亲,我的日子就不算太惨。
然而,上天就连这最后的一点温暖也没有留给我。
母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留下我一人,怪只怪命运弄人吧。
也许当冰凉的湖水没过她的身子时,她还在记挂着我,忧心我之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事实上,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心情去考虑以后,被巨大的悲伤淹没的我甚至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我的五脏六腑在那一瞬间全部被掏空,只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可就是有人连这样的一具躯壳都不肯放过。
事情发生在我十四岁那年,那时的我还在读初中,虽然接二连三的厄运让我的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但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我和同龄人一样懵懂。
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心早就封闭了,对于身体上的疼痛的我是迟钝的,直到撕裂的痛楚侵袭全身,我的眼角才淌下了名为眼泪的液体。
再后来,这种事逐渐演变为了常态,只要他对我露出狼一样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我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就连网上匿名发帖也没有勇气。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但就是羞于启齿,这难道不是世间最荒唐的事?
无法诉说的话语尽数化为了文字,记录在了我的笔记本上。
如果有一天它能被第二个人读到,想来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被污泥覆盖的日子,嗅不到鲜花的芳香,看不见璀璨的星空。
即便如此,阳光还是想起了躲在阴影处的我。
「倩倩,虽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一直注视着你。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但偶尔也会有想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吧?如果可以,我能不能成为那个人呢?」
没想到信封下的明信片上写的会是这样的内容,至少我在拆开之前是完全没往这方面联想。
这应该就是被称为“情书”的东西吧?
比起欣喜,我更多的是错愕,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因为写下这段文字的人是我们班里最为耀眼的存在。
贺峰。
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同时也是班草。
人总是会被好看的东西吸引住目光的,我也不例外。
在放学的走廊里,在操场的球架下,我也偷偷看过他几眼,但从没有过妄想。
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之间是云泥之别,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会让我增添烦恼。
可是,为什么他会注意到我,甚至是写下告白的话语?
这也许是......玩笑吧?
最近班里不是流行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惩罚吧?
不,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我单方面地将它定义为了恶作剧,选择性地忽略了。
可是,事情却不是我想的这样。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要躲着我?”
走廊的一角,面带怒容的贺峰按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质问我。
“我不是......”
我想回答,我想解释,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贺峰眼中划过一抹失落。
他松开了我,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话,随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失落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却像是决堤一般地涌了出来。
我的眼泪并非是源于对他的爱恋,而是为自己的不幸而感到悲哀。
如果我的父母尚在人世,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女孩,那我一定不会拒绝贺峰,就像其他女生一样开始一段或是苦涩或是甜蜜的初恋。
无法实现的恋情,无法接受的关怀,长年累月堆积的负面情绪借着这一味药引尽数爆发,痛苦到连呼吸都快做不到。
爸爸,妈妈......
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们,渴望他们能给我一个答案。
无人回答。
我的悲伤,我的怨恨,我的无助......
不会再被读懂,不会给出解答。
这一刻,我惊觉我的人生其实从十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苟活于世?
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然后洗了个澡,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既然都要离开了,我希望能走的干干净净的。
我选择了投湖,因为那是我母亲出事的地方,如果泉下有知,或许能离她近一点。
十月的湖水已经带着侵入骨髓的凉意,可当我缓步靠近湖心的时候,这份凉意却逐渐转化为了暖意。
恍惚之间,我似乎看到了母亲在向我招手。
她说,爸爸在等你,走快一点啊。
我笑着向她靠近,伸手抓住了一度失去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