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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秘境之中,日月同辉。
南海神庙内,一片清冷。
这让云落十分不解,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为什么会是相通的。
如若不是相通,那自己和郑念夕又是如何能从那岩浆池中来到这儿的。
“又是天仙手段么?”云落喃喃自语。
“凌大哥你说什么?”郑念夕歪着脑袋,从他身后伸出。
云落还没来得及答话,郑念夕又开口道:“哦不对,云大哥。”
随着这句话,还附赠一个甜美的微笑,表示歉意。
云落摇摇头,也没说话,将她挡回在身后,从方寸物中取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屏息凝神。
想了想,又换成了姜太虚之前送给他那把,威力更大,用起来更顺手。
这两把剑,云落分别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姜太虚送的叫“山河”,自己后面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中抢来的那把叫“千钧。”
杨清在暗中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曾经默然无语许久。
听荀叔叔说这小子不是读了很多书吗?他莫不是都看的话本小说不成?
现在的云落可没空想那些,他紧紧握着“山河”剑,一步步缓缓朝正殿大门走去。
这小心翼翼的架势,吓得身后的郑念夕都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蹑手蹑脚。
到了门前,云落用手牵引着天地元气,轻轻朝前一推,长剑已经举起。
一双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转动声,在云落的如临大敌中缓缓打开。
当目光看向台上的雕像时,云落如遭雷击!
那台上的雕像,竟与祝融秘境中祝融的形象完全一样,一头红发,睥睨四方。
只是手中火焰长枪变成了碧水长枪,脚底踩得也不再是一团火焰,而是朵朵碧浪。
怎么会!!!
居然又是祝融!
他不是火神吗?!
而当身后的郑念夕好奇地看向高台之上,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茫然。
她径直从云落的身后走出,朝着殿内走去。
糟了!又来了!
云落连忙伸手一拉,这次却不像之前那般轻松,郑念夕的身体上传来一阵大力,甩开了云落的阻拦。
云落大惊,脑海中浮现出萧雨的话,到了秘境中,你就只管跟着他们二人行事就好,保管不会出错。
这是“秘境”包括这个南海水神庙吗?
事已至此,他只能恨恨地说上一句,“再信你一次!”
握着剑跟上了郑念夕。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正殿,只见擎楼托顶,横梁飞架,驼峰斗拱,显得甚是雄伟。
郑念夕来到高台之前,朝祝融缓缓行礼。
云落在一旁瞧着,这礼却不是那种敬神拜神之礼,却似乎像一种打招呼的礼节。
行过礼,郑念夕起身朝着雕像之后缓缓走去,云落赶紧跟上。
看着郑念夕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穿过了正殿,走入了殿后,云落这才发现殿后居然还有洞天。
一个小小院子外,一处精巧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横匾上写着“昭灵宫”三个大字,大门两侧各有楹联,“辅祝赤以佑炎州坤德神功崇祀典,涉扶胥而安宝殿云裳风佩肃仪型”
看着“辅祝赤”三个字,云落终于确认了,这里的确是祝融的另一处神殿。
而看完整副楹联,这座昭灵宫的主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云落看着郑念夕茫然的眼神和不加停顿的脚步,心中自然而然地涌起那个猜测,莫非她不是祝融转世,而是祝融夫人的转世之身?
若是如此,自己该怎么办?
郑念夕朝着昭灵宫的大门步步走去,伸出右手,指尖已经堪堪要触碰到殿门,突然一个身影突兀出现在她的手和殿门之间,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
正是云落。
他气沉丹田,以真元低吼一声,“念夕妹妹!!!”
郑念夕浑身一震,双眼登时恢复清明,看着二人的样子,吓了一跳,缩回手,“云大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落拉着她后退几步,然后看向她的双眼,神色异常严肃,“刚才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
郑念夕茫然地摇了摇头,云落心里一沉,看着紧闭的大门,刚才在正殿之前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可是退出去,就又得经过正殿,谁知道正殿之中有没有问题?
郑念夕开口问道:“云大哥,刚才怎么了?”
云落沉声道:“刚才你不知怎么突然就朝里面走,我拉都拉不住,而且那眼神平淡而冷漠。”
正说话间,郑念夕冷冷甩开了他的手,云落朝她双眼一看,顿觉糟糕!
他身形一移,挡住郑念夕的去路,郑念夕平静开口,“请你让开。”
云落不为所动。
郑念夕再次开口,这次言语之中有了些愠怒,咬字也更用力了些,“请你让开!”
云落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
“你的家不在这儿。”
“我的家就在这儿!”
云落终于直面了现实,“你是谁?”
郑念夕抬头望着“昭灵宫”三个大字,淡漠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怀念和温柔,“吾乃祝融之妻,明顺夫人。”
靴子落地,云落反而有了些坦然,“那你和念夕又是怎么回事?”
郑念夕望着他,“你很关心她?”
云落眉毛一挑,“不然呢?”
郑念夕或者说明顺夫人也不动怒,兴许是适应了这副躯体,许多情绪也逐一回归,不再仅仅是些淡漠,她朝前走去,口中说着,“进来吧,我跟你详细讲讲。”
云落退后几步,依然没有让开道路。
明顺夫人的眼中竟然有了些笑意,“还真是谨慎呢!”
云落只是目光坚定地平视着她。
明顺夫人看了他一眼,知晓眼前这个少年对自己的冒犯事出有因,而且自己神力未复,强行行动也有些风险,干脆一挥衣袖,坐在了宫门前的台阶上,“想听就坐下来慢慢听。”
云落依言坐下,他有种直觉,只要不进那个宫门,似乎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我原本是百越之地的一个养蚕女。”明顺夫人缓缓开口,明明还是郑念夕的声音,可在云落听来,却似乎换了一个人,她向云落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本是百越之地的养蚕女的她,在一天偶遇刚刚兼领南海水神的祝融,一见钟情,被祝融迎娶为夫人,因为祝融本职还是火神,当时统领人间的仙皇便命她协助管理南海,赐予和南海水神一样的法力,并赐号“明顺”,所以也才有了明顺夫人这样的说法。
明顺夫人温柔贤良,悲天悯人,不仅看顾一方碧海,还主动帮忙送子达嗣,得南海百姓衷心拥戴。
后来人间乱战,火神也参与其中,和水神打了一场极其着名的水火之战。
说到这儿,明顺夫人叹息一声,“我就被人围杀暗害了。”
紧接着,天庭开辟,人间真仙以上全部飞升,祝融也无奈上天,夫妻二人就此天人永隔。
“我在人间兜兜转转,转世重生,逐渐觉醒,只为了回到此地,与我的夫君重聚。”明顺夫人悠悠一叹,望着云落,“你还要拦我吗?”
云落平静道:“可是念夕会怎样?”
明顺夫人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门,“我只要走进我原本的寝宫,就能瞬间恢复我原来的神位法力,飞升天门,你还敢拦我吗?”
云落倔强得像一头蠢驴,“念夕会怎么样?”
明顺夫人咯咯笑道:“还真是关心挂念呢!”
她突然抬头望天,“喂!你呢?你看看人家,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我知道你在看!等我上天了再好好跟你算账!”
天庭上,祝融在二人出现在南海神庙时就已经消去了秘境之中传出的声音,而在明顺第一次觉醒时,更是直接挥退了场中众仙,偌大的府邸,就剩他自己在默默地看着。
等听到这声带着埋怨的问候时,一向霸气威武的火神,竟然感觉眼眶泛红,他仰起头,喃喃道:“明顺。”
当年明顺骤然身死,他曾狂性大发,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水火之战的最后,原本势均力敌的二人,竟然打出了一场碾压之战,水神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水神麾下那些被祝融怀疑跟此事有关的人,直接被屠戮了个干净。水神颜面无存,这才有了后面失控后的蠢事,和人间破碎。
可当天庭开辟,飞升之际,祝融依旧没有找到自己妻子的转世之身,在曾经圣皇如今天帝的严令下,无奈飞升。
天门常闭,天庭又以大法力屏蔽了对人间的感应,祝融就只有在日复一日中慢慢等待。
好在天仙闭关,动不动就是百十年,这日子倒也过得不慢。
只是有些孤单和思念罢了。
昭灵宫前,明顺夫人回过头来,看着云落,玩笑道:“就问你怕不怕!”
云落当然怕啊,当明顺夫人说出火神一直在看着此地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哆嗦,开玩笑呢,上古天仙,能不怕吗?
可是,人世间的好多事,怕不怕又有什么关系。
他竭力站稳脚步,不露出一点怯意,“那就请夫人告知念夕的结局到底为何?”
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吞噬?融合?湮灭?
那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没了吗?
明顺夫人叹息一声,“何必要明知故问呢。”
云落脚下一个踉跄,看着明顺夫人,“凭什么?就凭您是仙人?就可以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明顺夫人沉默良久,然后抬头,“一个仙人总归是要比一个凡人重要的吧。”
这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毫无底气。
因为明顺夫人一直以来,便不是一个视凡人如蝼蚁的淡漠仙人。
这也是云落的运气,换了旁的仙人,早就将云落这只小小蚂蚁碾死算球。
云落挑眉,“为何?”
明顺夫人右手捻起一片衣角,缓缓揉搓着,“仙人成仙,都有大磨难,都曾对这方天地有过贡献,而且实力强横,于天地而言,必然也能做出更多凡人所不及之事。就我而言,曾经护佑南海碧波万顷,生民无数,活百万人之功,不能取一人之命?”
刚开始,明顺夫人还讲得有些逻辑混乱,前言不接后语,到了后面,却是越说越顺,竟有了些理直气壮的意味。
越是到了危难关头,云落的心思便越是平静,就如同此刻,他听完明顺夫人的言语,压抑着心底的狂怒,连敬语都省了,直接道:“若是你生而为仙,不曾为人,也就罢了。可你曾经是人,在这转世的岁月中也一直为人,当知人生不易。死一人而活万人也好,活百万人也罢,我云落就想问你一句,这个人如果是你呢?”
“这个人如果是你呢?”明顺夫人的脑海里久久地回荡着云落最后平静而严厉的质问。
她想起了那时的南海之滨,没有水神,大家只能将一个个娇艳的少女扔入水中,跪求着万里波澄;
她想起了在她有一世转世,生在一个大家族,犯了事,需要人去顶包时,被选中的那一支如丧考妣的样子,而其他族人却觉得牺牲他们保全全族,多好;
她接着想,在她十几次的转世之中,遇到、见到过太多次的诸如此类,但似乎只要自己没能成为那个倒霉之人,都有理由去支持这样的事情,可若是选到了你,又有谁会管你,愿意不愿意呢。
反正她明顺第一个不愿意。
所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落看着明顺夫人低头沉思,神情无比紧张,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张娇笑的脸,“云大哥,你怎么这样盯着我啊!”
云落的脸上刹那间有泪流淌。
真神人也。
天庭上,火神站在天帝的大殿中,行礼道:“天帝,我想下凡一趟。”
天帝眉头皱起,此事可不算小,何况还是天仙,威严的声音响起,“发生了何事?”
火神抬头,“我找到明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