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山外的层层密林,这时节已是空枝萧瑟。
那些金黄的秋『色』,似乎都被攫取到了山体之上,在四周一片寂寥中,木叶山孤高而独美。
落叶悄然洒落在那些青瓦沟壑之中,在绵密的秋雨细丝中,盈盈生光。
一双奢华的靴子猛地踏破这片静谧秋『色』,将喧嚣带入了山巅的圣殿之中。
“这山还要封多久?”
平康使神『色』愤愤地看着安坐淡然的昭穆使,言语之间毫无尊重。
昭穆使没有说话,刚好也在的义阳使却拿起一封情报,交给了平康使,然后道:“我觉得昭穆使的命令是对的,若非他的决定,我们差点陷入尴尬的境地中。”
平康使心头一跳,若是义阳使也站到昭穆使那边,自己可就不好弄了,他一把接过情报,细细一看,背上顿时渗出冷汗。
这些天里,他还时常在午夜梦回之际后悔自己那天不该去阻拦云落,被李稚川横『插』一脚坏了大事,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但此刻瞧见这封情报,心里便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甩了甩手,“既然如此,如今雍王已继承大位,先皇灵柩也即将送归木叶山,为何还不开山?”
昭穆使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义阳使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既然说了七天就七天,不差那三四天啊!”
平康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得逞的笑容,“当然差了啊,就在方才,我才发现,咱们那位圣女不见了!”
“啊?”义阳使也是一惊,“全山戒严,许进不许出,圣女如何能出得去?”
“这就要问问有些人了,毕竟他是圣女的授业恩师啊!”平康使冷哼一声,让义阳使也狐疑地看向昭穆使。
昭穆使在放走君渺渺之时就想到过有这么一出,此刻面不改『色』地道:“一个圣女哪有整个木叶山重要,七日就是七日。”
“哼!七日期满,只怕圣女都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了吧?”平康使不依不饶。
“在她身上,种有追踪符,你怕什么?”昭穆使依旧平静地回答道。
他接着看向义阳使,“你之前能想到这皇位之争还能有这般变故吗?为了木叶山的声名和超然的地位,有的事,大意不得。”
义阳使沉『吟』片刻,歉意地看着平康使,“我觉得昭穆使此番说得对。”
平康使心中恼恨,“我倒要看看,怎么可能有这么短命的渊皇!”
他一拂袖子,转身撞入秋风之中。
望着平康使远去的背影,昭穆使心中叹息,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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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样!
君渺渺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奔走在北渊广袤的土地上。
她曾经代表着木叶山四处游历,此番便能够排除掉许多已经去过的地方,否则她根本不会奢望能找到雁丘的所在,甚至在出发前,她还曾经有着些许的信心。
可惜,即使提前排除了一多半的地方,但对于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子而言,北渊还是太大了。
更何况,若是雁丘很容易发现的话,也不会让木叶山苦寻数百年无果了。
夜『色』深重,她刚从北渊南部的一处深山老林中走出,一无所获地坐在一块山间的石头上。
头上缺月挂疏木,四周寂静无人声。
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一头孤雁试图去寻找那殉情的雁丘,如何能成功得了。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就那样向着命运低头了吗?
将自己的余生就凑合将就过了吗?
继续享受着圣女的荣光,背地里做一个繁衍的工具了吗?
君渺渺决定再搏一搏,哪怕多过一天,那也是自由的一天。
拣尽寒枝不肯栖,宁愿寂寞在某一片冰冷的沙洲之上。
君渺渺飞鸿踏雪,身形直奔大端而去。
越『乱』的地方越适合隐藏,于是她的方向,是大端的西北,依旧战火纷飞的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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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琦稍微放缓了马速,若有所思。
云落赶紧也停了下来,一脸关切,“怎么了?”
陆琦摇摇头,“没啥,就心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像是有事要发生。”
正要重新出发,陆琦忽然面『色』一变,“你说不会是二叔出什么事了吧?我听族里人说至亲出事总会有些心绪不宁之类的反应。”
云落连忙安慰道:“不会,二叔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问天境巅峰的境界,除非天榜高手去对付他,否则怎么会有事。”
陆琦哦了一声,云落不禁调侃一句,“关心则『乱』啊,堂堂江东明珠也信这些?”
陆琦冲他挥舞了一下粉拳,云落立刻认怂。
“你说,那个王思凌会是一个什么人?”陆琦看着云落,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云落微笑道:“去了再看吧。”
陆琦轻声道:“其实乌先生那天说得对,与其直接去加入义军,不如先拉起一帮义军来,再去跟王思凌的义军整合,这样对于军队的控制权,也有保障。”
云落顿时沉默了下来。
陆琦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将这样一项很纯粹的事情变成那般算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王思凌的心思与你想要的不一样呢?若是他只是想要满足个人私欲,攫取荣华富贵呢?你把所有人都想得那般好,杨灏呢?荀忧呢?他们又是如何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的?”
云落抬起头,笑容灿烂,“既然有了那些教训,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再重演。”
陆琦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云落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是听进去了,也必然做得到。
王思凌,王思凌,去路之上陆琦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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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凌!王思凌!你到底在哪里啊?”
一个衣衫褴褛,拄着根木棍的男子绝望地哀嚎着。
在他身后,两颗光头默默跟随。
等到那个男子一屁股坐在道旁的一块石头上,嚷嚷着走不动了的时候,小光头才默默上前。
他双手合十,“施主,你明明已经体魄大增,这点路途压根没有影响,何必做此疲态。”
那男子在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上一拍,顿时灰尘大做,“瞧瞧!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再说了体魄增长有个屁用啊,境界呢?境界呢!”
你跟我说头发,这不是为难我嘛?
小光头苦着脸,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无声的目光似在求助。
大光头走上来,“你就这么想要增长境界?”
男子瘪瘪嘴,“废话,我又不是武夫,要那一身体魄有什么用,修行者最根本的不就是境界吗?”
“三年之内,保你直入上三境。”大光头郑重道。
上三境?
小光头掰着手指一算,顿时在一旁羡慕得不行。
没想到那男子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弹起,“三年?小爷还要跟你们三年?你干脆现在就打死我得了!!!”
大光头叹了口气,右手缓缓伸出,一拳将男子击晕,然后夹在腋下,“可能用不了三年。”
小光头似乎已经习惯了男子的这种遭遇,面『色』如常,抬头问道:“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去找王思凌啊?”
大光头夹着男子慢慢前行,“那里有许多故人,更方便我们做事。”
小光头似有所悟,看着被师父夹在腋下,脑袋耷拉着的男子,忧心忡忡,“师父,如今施主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还没吃饱,等他吃饱了,就不会有问题了。”大光头平静道。
“哦。”小光头迈着两条小短腿,努力地跟上自家师父的步伐。
苦莲和多罗,带着孙大运,也朝着灵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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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神殿,今日如临大敌。
昨夜,大萨满跟不知名的敌人大战一场,今晨方归。看样子,似乎还受了些伤。
而此刻,一个高大道士牵着另一个小道士站在萨满神殿的大门前。
虽然高大道士的脸上带着微笑,但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来走亲访友的。
任何宗教,都有排他『性』。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的信仰呢?
信了你的,必然就不能信我的。
否则,那怎么算得上虔诚?
小萨满穹苍匆匆走出,神情严肃。
如同敕勒骄傲地跟杨清讲的,他有个好徒弟,穹苍的确当得起自家师父的赞誉。
年纪不过十九岁,修行只五年,如今已成功跻身知命境,在小天榜上占得一个位置。
同时,对萨满教义精熟通透,各类政务信手拈来,人情世故也进步极快,让大萨满敕勒乐得清闲。
所以,这样一个聪慧早熟又能力出众的小萨满在听到守卫的禀报之后,便立刻亲自出来了。
当亲眼瞧见站在大门外的两个道士时,穹苍的神『色』便愈发严峻了起来。
高大道士他看不出底细,甚至瞧不出一点气机,但被高大道士牵在手里的那个小道士,却是实打实的通玄境。
十一二岁的通玄境,小萨满穹苍一时间有些头晕。
他轻轻抖了抖身上萨满神袍,正要上前搭话,耳中忽然听得一个声音。
不止是他,所有人包括那两位道士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贵客临门,恕未远迎,请入正殿说话。”
高大道士哈哈一笑,牵着小道士朝大门走去。
经过穹苍旁边时,高大道士笑着跟自己身旁的小道士道:“李子,跟这位厉害的大哥哥玩一会儿。”
李子鼻头一皱,就要撒泼不干。
李稚川不知以心声说了什么,李子只好臊眉耷眼地站到了穹苍的旁边。
穹苍呆在原地,如遭雷击,愣愣地看着李稚川走远,然后震惊地看着李子,“你就是李子?”
李子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然是你大哥啊?”
穹苍没计较李子的冒犯,继续问道:“那位就是天榜第一的李掌教?”
小李子搓着脸,一脸鄙视,“不是说你堪比我偶像那般厉害吗?怎么尽问些废话!”
“你偶像是谁啊?”
“连我偶像都不知道,还聊什么?”
穹苍:“”
李子抬起头,“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把我留下来吗?”
“应该是方便与我的师父聊些大事吧?”
“果然笨,他把我留下来当人质,安你们的心啊!你还不快把我抓起来,小心我一会儿跑了。”
穹苍猛地抬头,一道虹光猛然砸落。
杨清看清跟穹苍在一起的居然是李子时,长出一口气,问道:“不是来打架的吧?”
李子起身行礼,然后摇了摇头。
穹苍还没来得及行礼,杨清道:“那就好!”
便又化作一道虹光飞速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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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端,衡阳城外,石鼓山如今很是热闹。
半山腰果真起了一座佛教的寺庙,石鼓书院在山顶上和寻真观做着门挨门的邻居。
人来人往,书声琅琅。
石鼓书院中,庄晋莒正襟危坐,一旁侍立着两个弟子。
其中一个道:“老师,听说李掌教和苦莲大师如今都在四处奔走,筹谋大事,我们要不要?”
庄晋莒微微一笑,“如今咱们的书院和学塾开得怎么样了?”
那个弟子回答道:“原本听说楚王要封禁我们,没想到突然改了主意,还大开方便之门,如今咱们的书院在楚国和吴国境内都在迅速铺开,势头正好。”
“既然如此,那还不够你『操』心的吗?”庄晋莒笑眯眯地道:“学学去过云梦大泽的那几位同门,心要静。”
他看着两位弟子,扬了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