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愚站在一边，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丝毫不感到震惊。
那抓着郑奎的少年此时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哪里还有分毫方才的畏缩胆怯。
他吐了口气，吹开垂到自己脸上的几根乱发，笑道：“怎么样？我演得像不像？”
郑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方才屋子里光线昏暗他看不仔细。这会儿几乎要贴到脸上了才看清，那少年脸上似乎涂了不少的粉。
那声音，也不怎么像自己的儿子了。
“你、你……”
少年笑嘻嘻地道：“我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爹，你赚了。”
郑奎气得险些晕过去，咬牙道：“不可能！你怎么会……”
少年叹气道：“你可别以为我们骗你，你那个废物儿子真的在洛都。”
郑奎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自然不会再信。
少年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如果没见过你儿子，怎么可能装得这么像？不过你儿子可不是我们弄到洛都来的啊，要是没命了，去了阎王面前记得要说清楚。”
“萧戎衣。”沈醉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了那少年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少年嘿嘿一笑，轻巧地将匕首架到了郑奎的脖子上。
“你们的宝贝已经落到我们手里了，放人吧。”少年嚣张地朝对面的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脸色阴沉无比，若不是中间挡着个沈醉笑，只怕已经又一掌拍过去了。
“什么宝贝？”黑衣男子冷声道，“你以为就凭他，你们就能从这里出去。”
少年叹气道：“萧九重跟我说，这里的人能不能活下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郑奎的秘密，只能我听。别人听了，都得死。”
黑衣男子脸色变了变，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少年。
少年的脸并不是他自己的脸，黑衣男子能一口道破沈醉笑的身份，却看不破少年的身份。
少年人没什么轻重，手里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在郑奎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沈醉笑无奈提醒道：“你小心一点，小心郑奎被你弄死。”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浑不在意，“没关系吧，萧九重说如果我们注定得不到，那让别人也得不到，也算是赢了。”
旁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少年扭头看向冯若愚问道：“你笑什么？”
冯若愚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公子很有趣。看来是在下多事了，陛下早已经成竹在胸。”
少年道：“你能陪我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别怕，万一真的打起来，我一定救你出去。”
“多谢。”冯若愚苦笑道。
沈醉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忽略掉这拉家常一般的废话，看向黑衣男子道：“现在可以好好谈了。”
“谈什么？”黑衣男子冷声道。
沈醉笑道：“要么，大家同归于尽。要么，放人。”
“同归于尽？”黑衣男子道。
“萧戎衣，杀了郑奎。”沈醉笑道。
“好嘞！”少年应了一声，手中匕首一凛，毫不犹豫地朝着郑奎的脖子划了下去。
“住手！”
“不要！我说！我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匕首安静地靠在郑奎的喉咙上，仿佛只要再稍稍用力，鲜血就会从郑奎的喉管里喷出来。
郑奎面如土色，咬牙道：“只要、只要大靖皇帝说话算数，我保证将东西教出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东西在哪儿！”
对面的黑衣人冷冷地盯着郑奎，“郑、奎！”
郑奎看向对面，毫无愧疚之意。
“你别怪我，我总要先活命。”
黑衣男子冷笑：“你真以为萧九重会放过你？”
郑奎心中一片苦涩，“总要试试。”
黑衣男子垂眸，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沈醉笑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位置，彻底将郑奎和那少年挡在了身后。
那黑衣男子明显是动了杀意，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下不了杀人的决定。
看来郑奎手里的东西确实很重要，哪怕郑奎已经明显倒戈，黑衣男子依然不敢杀了他。
这也证明了，郑奎藏东西还是有一手的。
这些人恐怕已经尝试过用其他手段取得那东西，只是失败了，这才如此投鼠忌器。
“郑先生。”冯若愚突然开口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不过…郑先生初到洛都不久，那东西应该就在郑先生近身的地方吧？”
郑奎愣了愣，但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冯五公子，你会将关系到你身家性命的东西，随便乱放么？”
冯若愚摸摸下巴道：“应该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郑奎道：“这世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东西在哪儿。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东西到底要怎么拿到手。”
说罢他又强行往旁边靠了靠，将自己暴露在黑衣人眼前。
“你主子若是等得及，可以自己去再派人去找。再花个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还是能找到的。”
黑衣男子沉默不语。
冯若愚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天，我们还是能顺利活着出去的。”
沈醉笑挑眉道：“怎么说？”
冯若愚淡笑道：“这些人质若是死了，对陛下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损失。就不知道，郑先生如果死了，对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损失了。”
这个其他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黑衣男子终于重新抬起头来，冷声道：“你们走吧。”
冯若愚脸上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都说萧九重是北地战神，功绩不输凌闯。”黑衣男子冷声道：“没想到也会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招数？”
“卑鄙无耻？”沈醉笑挑眉，缓缓靠近了他几分低声道：“你只想到了这些么？”
冯若愚悠悠道：“与其说卑鄙无耻，不如说陛下消息灵通，一切都尽在掌握吧？”
若不是提前掌握了消息，陛下又怎么会知道郑奎竟然这么重要，这些人宁愿放开人质自寻死路，也不敢真的杀了郑奎？
又怎么会知道，郑奎的儿子在洛都，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一个假扮的如此惟妙惟肖的人？
那些人质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关键筹码，郑奎才是。
可是，陛下安排这么一场大戏，到底要做什么呢？
为了郑奎和他手里的东西？
冯若愚在心里摇头，他相信如果皇帝陛下想要的话，有一百种法子悄无声息地从郑奎手里拿到东西。
那东西对这些黑衣人以及他背后的人很重要，所以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跟郑奎撕破脸，生怕鸡飞蛋打。
但那东西对皇帝陛下却不重要，郑奎落到他手里，只会处于绝对的下方。
冯若愚想起马场外面那些王爷和朝廷重臣，眼神微闪了一下，缓缓地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