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如此无礼的做派，让内堂的众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鲁王犹豫着要不要替韩王说两句好话，倒不是他有多少兄弟之情，只是因为他是目前他们这一辈最年长的了。
身为长兄，有些事情必须他出头。
但看萧九重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鲁王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此时若是刻意提起，陛下指不定更恼老八了。
“臣等叩见陛下。”
刚刚在外面主持审判的三司官员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道。
萧九重挥手道：“平身，此案可还有疑虑之处？”
刑部尚书上前道：“启禀陛下，吴大人呈上所有证据确凿详实，蒋铭等罪人也都交代确系赵王指使，来往书信皆在，并无疏漏之处。”
萧九重道：“但韩王一口咬定，萧炽是无辜的。方才在堂上，萧炽似乎也并未认罪。”
即便最后无话可说，萧炽也确实没有亲口认罪。
三司官员不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炽确实没有亲口认罪，但死到临头还嘴硬的罪犯他们也见过不少。
反正判了萧炽死罪，他们是丝毫不心虚的。
今天审判的只是皖东水灾的案子，萧炽身上可不只这一个案子。
只凭剩下的那些，想要赐死萧炽也不算严苛。
当然，这些藩王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也不独赵王一人。
但……
如果陛下不想杀萧炽……
那他们今天这审判可就有些麻烦了。
三司官员心中都有些郁闷：陛下您不想杀人您早说啊，之前落到你手里的倒霉鬼有几个落得善终的？前年连负责审判的上任大理寺卿都因为判决太轻吃了挂落。
当着陛下和这么多文武官员的面，他们哪里还敢徇私？
萧九重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轻哼了一声淡然道：“朕不会包庇萧炽，但既然韩王不服，他自己也不肯认罪，那便给韩王一些时间。他若能找到推翻之前判决的证据，自然是最好。枉杀无辜，并不会让樊大人和因此而死的皖东百姓在天之灵安息。”
三司官员都松了口气，这自然没问题。
原本判决之后也不是立刻执行的，也确实有找到新证据推翻前案的先例。
只要别让他们硬改结果就行了，他们会被洛都百姓的口水唾死的。
“此案目前算是了结了，明日早朝商议如何善后处理八年前的冤案。”萧九重看向众人道：“各位也想想，朕明早要听各位的看法。”
“是，陛下。”众人齐声应道。
公孙老大人上前拱手道：“陛下，此案震动天下，当年樊若蠡大人一家实在是旷古奇冤，只是平反恐怕不够。”
樊家几乎都算是灭门了，再平反又有什么用处？
说得难听一些，恐怕连个扫墓烧纸的人都没有。
“朕知道，右相放心。”萧九重沉声道。
公孙丞相此时提这事自然是一片好意，意在提醒他这桩冤枉被昭告天下将会带来的影响。
如果处理不好，无论对大靖还是对皇室，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从大理寺出来，众人都飞快地告退，只留下了萧九重凌闯和凌揽月在最后。
凌闯拉着凌揽月也要告退，萧九重淡淡提醒道：“阿月的病情还不稳定，还是先住在宫里比较好。”
凌闯道：“阿月已经好些天未曾归家，难道一时半刻都待不得？那陛下还带她出宫作甚？”
萧九重挑眉不语，凌大将军今天的火气似乎有点大。
凌揽月连忙挽住舅舅的手臂，道：“舅舅说得对，我跟舅舅回家去，正好我回去还有些事情呢。”
凌闯这才满意，朝萧九重略有几分得意地扬了扬眉。
萧九重无奈地叹息。
“罢了，朕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派人来接你。”
他跟凌闯算是从小就相识的至交，又是一起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同袍兄弟，还算是半个师兄弟，交情自然不一般。m
更何况，凌闯还是阿月的亲舅舅。
娘舅大如天，惹不起。
凌闯道：“不用劳烦陛下，我会送阿月回去的。”
萧九重点点头，朝凌揽月笑了笑，挥袖走人了。
凌揽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想笑，却被人捏着下巴将脸扭了回来。
“舅舅？”
凌闯没好气地道：“人都走了，看什么？上车！”
“哦。”
马车缓缓朝着凌府的方向而去，马车里凌闯定定地盯着凌揽月道：“你还是要和他搅和在一起？”
凌揽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舅舅，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说什么叫搅和？我们又没分手，他也没有娶妻，当年你明明都答应了啊。”
凌闯冷哼一声道：“我当年若是知道他会登基当皇帝，你就算哭死我也不会答应的。”
“我才没有哭。”凌揽月反驳道。
凌闯叹了口气道：“我当年想着，北地贫瘠不及洛都人杰地灵。萧九重虽然年纪大一些，但人品能力当世难寻，你若是做了燕王妃既能留在北地，父亲母亲和姐姐也能放心满意。但是你要知道，他如今是皇帝，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凌揽月靠着凌闯的肩头，笑道：“我知道，舅舅舍不得我。”
当年舅舅知道她喜欢萧九重，就跟萧九重打了一架。
说起来萧九重还挺冤枉的，毕竟当时真的是她单恋而已。
后来两人定情了，萧九重又被舅舅打了一顿。
“舅舅你放心，如果我身体好了，我就跟你回边城。”如果她要死了，那就死在洛都吧。
反正她现在这情况，舅舅也不会让她回北地的。
凌闯皱眉道：“胡说什么，你当然会好。”
“等等。”凌闯突然反应过来，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想跟他分开的样子，那你跟我回边城做什么？”
凌揽月理直气壮地道：“我还年轻啊，当然是陪舅舅一起守边城。等边境太平无事，舅舅也有人照顾了，再考虑其他啊。”
凌闯无语，忍不住伸手戳了她一指头。
太平无事，做什么美梦？
“你还年轻，萧九重也年轻？”
年近三十的皇帝还是个孤家寡人，原本可以说在北地无人操办，先皇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也忘了。
后来是为了给先皇守孝，以后还要怎么说？
凌闯深深觉得自家这个丫头还是需要教训。
她以为全天下都围着她转，想怎么样怎么样？
“我倒不是一定要阻拦你，你若当真认定了他，就好好在洛都待着，想想你以后要怎么做。”凌闯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想跟我回边城，就跟他断了，别耽误人家。那些文人的笔和嘴，你承担不起。”
“至于我，用不着你操心。”凌闯没好气地道。
他才是长辈，哪里轮得着她一个小丫头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