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的气温渐渐升高了,好在时不时地有微风拂过,人也不会觉得特别的燥热。
何晓曼的眼睛望向那些打闹嬉笑成一团的孩子,继续说道:“我何晓曼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男人,他乔天霖算是第一个吧?虽然我不介意女追男,可我也要面子,我也想翘着腿等他来找我。可是,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我去找他,我明目张胆地追求他,我对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对于我的行为,他不闻不问。我见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就总是想方设法地去约他。”
何晓曼沉浸在回忆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应酬着我,到后来他就十有八九地爽约,甚至还让我哥告诉我,他并不适合我。乔天霖,他是个让我看不懂的男人,可也是个真正的男人。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这么认为。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因为我的家世我的身材我的容貌而对我鞍前马后,他对我礼貌客气却平常冷淡。那一天,我去他的公司去找他,他居然很直接地对我说,我将来一定会遇上那个真正的爱人,可那个人肯定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对我越是这样的理智疏远,越是这样的满不在乎,我就越想和他在一起。”
佩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很想不礼貌地打断何晓曼的述说,很想唐突地告辞离开,可却被何晓曼接下来的话给震惊了。她听到她说:“那一两年,我们就这样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客户兼朋友的关系。直到那一天,他对我说,他要以事业为重,几年之内不谈感情。我知道他一直很忙,忙到住在了办公室里。我开始想,这个男人眼里是不是只有他的公司他的软件?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试图说服我自己,他不是我世界里的人,我必须放弃了!”
何晓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定定地看着佩儿:“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我一心想要嫁的男人不是因为工作繁忙没时间谈感情,而是因为和你在拍拖!我没有办法压制自己心里面的怒火,我痛恨你我诅咒你,我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固执地认为如果没有你,他最后肯定会和我在一起!其实,说来很可笑,他从来就没有认可过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又凭什么嫉妒你?可那个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又不服输,我就是钻了牛角尖,我怎么都走不出来。只要可以赢,我什么都不在乎!”
佩儿忽然有点怜悯何晓曼。何晓曼喜欢乔天霖,可她又得不到同样的回应。像这种单恋的事情,搁在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身上都不会有这种极端的反应。可她是何晓曼,她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主,在她的世界里,恐怕还没有挫折失败痛苦这样的字眼,所以她才会不甘心,不甘心输掉,更不甘心输在像佩儿这种平凡的女孩子身上。
果然,何晓曼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像在我这种家庭长大的人是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的。当我认定是你的存在让他忽视了我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你,我就开始调查你。这个世界可能会缺少很多东西,可永远不欠缺帮魔鬼推磨的人,只要你给他足够的诱惑。所以,我知道了你,我了解了你,我更掌握了你和他的一些动向。于是,我开始行动,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你抢走了他!”
佩儿心下叹息,到底是谁抢走了谁?而谁又可以抢走谁?
何晓曼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无奈的笑,自嘲的笑:“现在想来,只觉得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幼稚得可笑!被妒忌驱使,被愤怒蒙眼。你还记得‘原创’的年中酒会吧?那个酒会举办得太及时,因为它给了我自认为是绝佳的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我设一个局,演一场戏;这个机会可以让我明目张胆地接近他;这个机会可以让我毫无破绽地在他的酒杯里下药。”
下药!?这也只有小说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吧?佩儿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讶让她发不出声音。乔天霖曾经跟她提过,他和何晓曼发生的事情绝非他所愿,他说他甚至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看来他没有骗她,他不记得肯定是因为那些药,因为何晓曼下了药所以他才会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何晓曼看着佩儿瞪大的双眼,反问道:“很疯癫的行为,是不是?这么疯癫的行为居然还进行得非常顺利。酒会办得那么热闹,环境那么嘈杂,祝他们‘原创’生意红火的人那么多,天霖自然不会对于我的前来敬酒感到怀疑。所以他一饮而尽,当然也很快就醉了。你想想,红酒白酒加药效怎么不会醉得快?他醉得趴在了桌子上,自然不能再留在酒宴上,所以陆原想送他回去,可满屋子的宾客在那里,身为主人家的他怎么可能走得开?然后陆原让‘原创’的司机送他,我却对着陆原说,我说司机留着给客人用,而天霖,我来送。”
佩儿的心里一片凌乱和慌张,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在担忧着他,担忧着被下了药的醉了的他,担忧着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的他。好像又是回到了他忽然失踪的那个晚上!那个他忽然失踪的夜晚,她是那样的如坐针毡,她是那样的心惊肉跳,她是那样的焦灼不安!
而现在,听着何晓曼的诉说,她仿佛再一次身临其境。她听到何晓曼没有停顿地快速说道:“我当然不会把他送回公司,计程车直接就开去了酒店。酒店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可惜,我低估了那药的效力,到了酒店之后,他醉得只剩下心跳和呼吸了。可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直接就睡在了他的身边。”
佩儿觉得自己又是听不下去了,她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够了,我要走了。”
何晓曼心平气和地看着佩儿:“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既然故事都快讲完了,你就再忍耐几分钟。如果今天没看见你也就算了,可我们在这里都能遇到,恐怕也是老天的安排。所以,像这些放在我心里的事情不跟你说说清楚,我怕我下半辈子都没办法去面对我的孩子。”
佩儿的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角,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的孩子?”
何晓曼自嘲地笑了笑:“我的计划里当然有我的孩子。我想你肯定记得我们的那次见面吧?对你来说,印象应该很深刻吧?那么深刻的印象绝对不单单只是因为我和他的床照,更是因为我和他的孩子!”
她们那次的相见,的确是佩儿前半辈子最痛苦的梦魇,她甚至悲哀地请求过上天收回那天她所有的记忆。她宁愿做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也不愿意再次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何晓曼看着佩儿:“其实你没我长得漂亮,身材也没我好,家世更加没法和我比。所以我很有信心,当他知道我有了他孩子的时候,肯定会和我结婚。你想想,像我这么一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又有了他的孩子,他还能跑到哪去?电影里的男主角不都是这样妥协的吗?可我忘记了,生活不是拍电影。”
何晓曼又是叹气:“你知不知道,当他听到我说了孩子的事情之后有什么反应?他居然跟我说,如果孩子是他的,如果我要生下来,他会负责。但是,没有婚姻。他说没有婚姻!连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还说没有婚姻!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可以这样绝情!我恨他,打心眼里恨他!我不会让他好过,我说我要生下那个孩子!”
佩儿听得心都揪成了一团,要怎样的爱才能把一个正常的人逼到这样疯癫状态?要怎样的恨才会在那样的情境下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到了最后,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是也没能够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么?
佩儿的眼睛慢慢地红成一片,她的心里,她的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刺痛着她,让她这样的难过。
何晓曼的声音由激昂渐渐平稳,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她也不理佩儿通红的双眼,继续说道:“其实,我很佩服自己的演技,因为像他那样聪明的男人都被我给骗了。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我肯定不会那么快就放弃,说不定会一意孤行地生下那个孩子,然后继续要挟他结婚。”
佩儿迷惑了,何晓曼根本没有他的孩子?
何晓曼瞅了瞅佩儿,然后看着不远处那个中年妇女臂弯中她的孩子,眼神变得温柔:“我的先生对我很好,虽然我不爱他,可我爱我们的孩子。还好那天晚上天霖醉得不省人事,还好我们什么都没做,不然真有了孩子,我就成了罪人。”
佩儿听得糊涂:“什么都没做?”
何晓曼收回视线:“那天晚上,我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对我做些什么,可他都被药酒灌成那样了,你说他还能对我做些什么?”
佩儿的脑子里面“轰”地一声巨响,她只看见何晓曼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可她却是再也听不到只字片语。这个情形像极了当年的何晓曼把床照和怀孕证明摔在她面前,然后对她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和她结婚了。
只不过那天,她的耳朵里塞满了何晓曼的那句,“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和我结婚了。”而现在,她的耳朵里回响着这句,“我们什么都没做,哪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