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手一挥,笙歌骤停,他举杯哈哈大笑,环顾四周,豪言道:“南国公不胜酒力,已醉倒,筵席到此结束。”
紫宸宫的闲杂人等全部退下,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便包围了整个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插翅难飞。
醉酒的朝臣公卿,依次都被御林军扶的扶、抬的抬,送到宫门外,自有各府的管家轿夫接应回府。
众人都喝的是烈度高粱酒,唯有赵普和吕端喝的是井水。他们见诸位同僚皆已散去,二人几乎同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袖手立在王恩旁边待命。
皇帝用力把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顿时残渣飞溅,“把南国公的随从押过来,兵部尚书吕端听旨!”
“臣在!”吕端躬身。
管家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但看着这阵仗,心里仍有些发怵,浑身颤栗不止。
皇帝用手指了指他,神情严肃道:“你押解此人,速领禁军四十万,发兵朱仙镇,捉拿逆犯赵廷美,以及南国公手下的得力干将,趁夜统统押解回宫。记住,朱仙镇许进不许出,抗旨不遵者,一律杀无赦!”
“臣吕端遵旨!”
管家一听,完了,彻底完了!手脚发软,栽倒在地。
朱仙镇。
不消半个时辰,四十万禁军押解着管家,便包围了朱仙镇。
穆桂英、展昭、暴风等,闻讯大吃一惊,仓促整军备战,率火器营及十万铁骑与禁军对峙,准备出击。
吕端宣读圣旨完毕,朗声道:“朱仙镇窝藏钦犯赵廷美,知情不报者同罪,满门问斩,抄家灭族。现在揭发投诚,还来得及,本司马定会奏明圣上从宽发落,希望你们戴罪立功,勿要错失良机。朱仙镇已被禁军团团包围,识时务者为俊杰,下马受降者,一律赦免死罪。”
“休要胡扯!”穆桂英手持梨花刀,跨在战马上威风凛凛,义正辞严喝道,“吕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童吗?你与赵匡义勾结一气,滥杀无辜,残害忠良,而今又陷害我家公子,我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哈哈哈!你家公子,不提也罢,自古以来,死者为大,我吕端敬重南国公,也佩服他这短暂一生不图名利,心系苍生的高洁品德。逝者如斯,我奉劝你也好自为之。”
“我家公子何等英雄人物,岂会被尔等宵小算计?众军听令,准备出战!”
“可惜呀,可惜!”吕端不住摇头伤叹,“一代才俊,竟然会因贪杯,身殉他亲手酿的高粱美酒。实乃是一种嘲讽啊,自作自受是也!我吕端与你同殿称臣一场,亲手为你盖上白布,也算仁至义尽了,南国公一路走好!”
“……”
吕端说的有板有眼,莫非……,穆桂英一阵眩晕,忙用手抚头,一动不动,力促自己保持镇定。
“来人,把南国公的随从押到阵前!”
管家被禁军架着来到阵前,穆桂英再三追问公子的下落,管家均不搭话,只是泪流不止,一味失声痛哭。
穆桂英见状,情知大事不好,咬牙骂道:“既然公子先行一步,我等不如报仇雪恨,再追随公子而去。众军听令,给我……”
“慢着!”不知何时,全身披挂战甲的萧燕燕骑马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燕燕姐,你有何事?又因何阻拦?”穆桂英扭头看到萧燕燕的行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不动手!”萧燕燕答非所问,突兀地喊了一声。
眨眼间,紫霞国众将军身后分别涌出几匹快马,他们嘴里道一声“得罪了”,瞬间便把战刀放到他们几位的脖颈上,“不许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萧燕燕沉声道:“给我拿下。”
穆桂英一边被绳缚,一边心有不甘道:“萧燕燕,公子一向待你不薄,你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亏我穆桂英还叫你一声姐姐,天下有你这样的姐妹吗?”
“哼,你们只是被赵楠蒙蔽了双眼,”萧燕燕娓娓道来,“昔日吾儿皇耶律一族,统御大辽,江山稳固。自赵楠这厮入侵辽国,吾儿被迫禅让江山。耶律家族奋起反抗,其时满殿兵马,唯有他一剑光寒,逢魔杀魔,遇佛杀佛,一身血衣假扶萧天佐上位,我儿小小年岁,被逼遁入空门。此仇不共戴天,穆妹妹,你也要辨清形势才是,公子已去,你没有必要拉上这些曾为大辽出生入死的将士!”
“好好好!果然精彩。”吕端鼓掌道,“圣上忌惮朱仙镇,总以为你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是铁板一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无非是筛子一个,四处漏风。”他又问,“萧燕燕,朝廷钦犯赵廷美你可认识?”
“我萧燕燕岂是你一个区区臣子所能大呼小叫的?即便尔皇赵匡义在此,他也得尊称我一声太后。”萧燕燕冷艳回击,霸气傲娇脸上,不再答话。
“呃……还请太后恕外臣无礼。”常言道吕端大事不糊涂,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忙拱手颔首谢罪。
“赵廷美在朱仙镇藏身多日,本太后自然认识。”萧燕燕不屑道,“来人,把赵廷美带上来。”
愤怒的赵廷美五花大绑,被军士推推搡搡,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谢太后!”吕端拱手道,“来人,将这一干人等绑了,回宫。”
“且慢!”萧燕燕毫不客气道,“人你带走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太后请讲。”吕蒙知圣上还在紫宸殿静候消息,不容多耽搁,于是他言语谦恭。
“你,一个兵部尚书,恐怕还没有资格听。”萧燕燕语出不善,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太后,”思虑再三,吕端不想纠缠,“外臣奉旨行事,自然是代表圣上,有先斩后奏之权,还请太后自降身段,知会外臣一声。”
“嗯……”略作思索,萧燕燕勉强点头,“我要随你一起到宫中面圣,借大宋一支人马,并我这十万旧部,连夜杀回南宋,夺回我大辽的政权。”
“太后,此事……过于重大!”吕端一听懵了,这么大的事,甭说他一个兵部尚书,就是圣上亲临,也得与朝臣协商后方可下定论。“恕外臣不能答复。太后随禁军进宫,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十万兵马进京师,有谋反之嫌,无旨绝不可擅动。”
“那……看来本太后只有与大宋为敌了,我这十万兵马踏平汴梁城,再杀回南宋,你看可好?”
萧燕燕身后一位将军道:“太后,请你下令,给为臣五万兵马,我愿立下军令状,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拿下汴梁城。”
“太后,何须五万,给臣三万兵马,我能踏平皇宫。”
“太后,给臣两万兵马……”
萧燕燕没有说话,一只手悬停半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禁语。
“祸事了!”吕端身为兵部尚书,两国征伐多年,大宋没有人比他更知晓辽国铁蹄的厉害,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对大宋而言,辽军就是一场噩梦,是无人愿意提及的恶魔。
也许,答应了萧燕燕的要求,还有一丝转机,若不答应,只怕,连他自己也回不去了……
他身后虽有四十万大军,甭说这点人马,即便有六十万又如何?八十万又如何?还不照样不堪一击?
他立时心灰意冷,暗暗埋怨赵匡胤道,我的宋太祖啊,大宋积弱积贫,任人欺凌,都是你“杯酒释兵权”惹的祸啊!今日之大宋,空有雄兵百万,不敌辽兵万千哪!而今,臣已顾不得许多了,圣上哎,你自求多福吧!
“太后,”吕端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外臣遵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孔孟儒学又如何?君臣之道又如何?除了身家性命要紧,其它的都是渣渣,不提也罢。
紫宸殿。
皇帝正襟危坐,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虑,正在静候朱仙镇的消息。
“官家!”王恩匆匆跑到皇帝身边,“尚书大人率大军已返回,逆犯赵廷美,以及朱仙镇窝藏钦犯的知情不报者一并带到。另,朱仙镇的十万兵马,也随大军返还。”
“嗯……朕知道了。”皇帝示意王恩附耳过来,“马上通知吕尚书,严防朱仙镇的兵马反戈一击。”
王恩领命,又匆匆离去。
皇帝陷入沉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朱仙镇的兵马会来到京师,原本商定好的,就地围困计划,因何出现变故?
不过,他转念一想,最大的敌人南国公已经一命呜呼,就躺在他面前。群龙无首的一群乌合之众何足惧之?无论如何,这场较量,他已立于不败之地!
“禀圣上,”吕端拱手道,“人犯俱已带到,原辽国萧太后也随臣前来见驾。”
说着,简略陈述了一下朱仙镇的始末经由。
“原来如此!哈哈哈,好。”皇帝大笑不已,起身伸了一下腰,王恩赶忙过来双膝跪地为他捶腿解困,“吕卿,东方欲晓,此事就拿到早朝去议吧,王恩,先别捶了,摆驾崇政殿,上朝。”
“遵旨!”王恩赶忙起身,捡起丢在地上的佛尘,尖叫道:“圣上有旨,摆驾崇政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