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就是在你不察中漏出的。”赵楠嘲讽道,“假的就是假的,尽管当初李沆和王旦把你藏得很好,也枉费心机。”
“……”
胡炜一脸问号,仍不明所以。
“试想,天下为人父母者,有哪个不替儿女的前途着想?”赵楠缓缓扫视一下众人,“我提出,把你的家人迁入朱仙镇,那里有最好的书院和环境,可解子女后顾之忧。你却以妻子故土难离为由,婉言谢绝。这是其一。”
“其二,你说父母双亡。我命锦衣卫核实了一下,无论你老家的族亲姻亲,还是韩王府的旧人,甚至是你的麾下,都一一询问过,并没有任何你双亲过世的消息。”
“那么,我问你三个问题,希望你一一作答。”赵楠终于提高语气,反问道。“第一,生老病死,乃自然定数。你双亲去世,因何要遮遮掩掩,如此隐秘?”
“第二,子女有机会进入北宋最好的书院,同时也拥有美好的前程,因何拒绝?”
“第三,韩王府谋逆,你独善其身,难道韩王赵恒不怕事情败露?他既没把你调离韩王府,也没有架空你手中的权利,他这是养虎为患,你能回答一下为什么吗?”
“噗通”一声,胡炜跪地求饶。
在事实面前,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坍塌,崩溃了。
“公子,我自知罪大恶极,不求恕罪,我情愿一死,只求公子能善待我的家人。”胡炜伏地哭泣道。
“你家人的消息,我也在打探中,只是暂时还没有音讯。”赵楠瞥了一眼阿谣,“说来也简单,他定然是个知情者,一问便知。”
“哼,休想!”阿谣语气冰冷,气哼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愚蠢的天竺人!”赵楠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吗?是蠢死的,是笨死的,是被牛尿呛死的,是被恒河的脏水溺死的,你懂吗?你们到处招惹是非,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我天竺,武有一统大陆和海洋的阿育王,智有被整个人类崇拜的佛祖。”阿谣无比自信,无比向往道,“你却污蔑我们软弱愚蠢,真是恬不知耻。你这该死的华夏人。”
“好!说得好!”赵楠沉声道,“本公子今日无事,索性再给你上一课得了。阿谣,我给你讲个大唐贞观时期,一人灭一国之事,你可要听仔细了。”
“唐朝有个官员,名唤王玄策。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为正使,一行三十人出使天竺。恰逢天竺王死,国中大乱,其大臣阿罗篡位,于是发动所有军队以拒王玄策。”
“王玄策领大唐三十骑兵与天竺军交战,失败被擒。王玄策不甘心,伺机逃到吐蕃借兵八千。随后,他率领这不到一万人的军队进攻天竺的罗城,作战三天,攻破罗城,斩首三千余人,在恒河溺死敌人上万。擒获阿罗,俘获王妃、王子等万余人。听到消息,天竺震惊、害怕,六百余座城邑投降。贞观二十二年五月,王玄策把俘获的阿罗及王妃等送回长安献俘。”
“这就是唐朝历史上一人灭一国的战例,天竺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灭国了。”赵楠嗤笑道,“阿谣大将军,你有何感想?你的阿育王又在何处?”
阿谣低头,咬唇不语。
他知道这场灭国之战,是载入史册的,犟不得嘴。
“还有一个故事是普拉西战役。你要不要听?”赵楠继续嘲讽道,“不列颠与天竺开战,不列颠出动了九百个士兵,击溃你们天竺七万大军。”
“且撇开战争不提。我天竺的智慧可谓是有目共睹,名满天下吧?”阿谣弃武褒文,“否则,我佛怎会拥有千千万万的信徒!”
“何为信徒?洗脑而已。”赵楠反问道,“天竺,除了寺庙,能拿出手的,还有什么?”
“……”
阿谣语塞,这个真没有。
“就算整个天竺,遍地都是寺庙僧人,”赵楠引导他道,“或者干脆说天竺就是一座巨大的寺庙,人人都跪在那里诵经念佛,吃什么,喝什么?谁去创造财富?”
“……”
赵楠一连串的灵魂拷问,阿谣是一个都没有想到过,更没有考虑过。
“你说,这是智?是蠢?还是非蠢即坏?”赵楠又抛出一连串问题。
阿谣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天竺人的自信,与生俱来。
阿谣索性弃掉问题,他自信满满,反问赵楠道:“胡炜将军的家人,究竟藏在哪里?你若能猜出来,我就承认华夏人比天竺人强千百倍,怎么样?你敢比试一下吗?”
“我若是猜出来,又当怎样?”赵楠此话一出,众将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世界之大,藏几个人,又毫无头绪线索,如何能猜得到?甭说天下,即便就藏身在这寺庙的七级浮屠内,你也猜不出他究竟在第几层。
穆桂英暗道:公子一向沉稳,今日这荒唐之事,怎会轻易应了?
黄凤仙也在想,这么一个愚蠢的家伙,既然也会挖坑,真是应了那句话:非蠢即坏。
她握了握手里的宝剑,恨不得一剑封喉,割下他的脑袋,让他永远都不能再给人挖坑。
众将凝气屏息,静听下文。
唯有管家笑盈盈端茶倒水,他知道,公子从来没有输过,他倒是乐意亲眼目睹公子输一次。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输一次也说得过去。
阿谣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会,我绝不会输。藏身之处,只有君王和少数几个大将军知情。”
“你一旦输了呢?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你可敢接招?”赵楠激将道。
“当然敢。”阿谣唾沫横飞,激情满满,“这纯属国家机密,无人外泄。甭说一个问题,就是十个问题,我也敢回答。”
“好!一言为定。”赵楠分析到,“首先,胡炜,只不过是一个亲王府的将军而已,没有多大的能量,我相信,他的亲属,不至于会送到天竺或者其他国家。”
阿谣轻蔑一笑。
“其次,既然人在北宋,当然会放在最可靠的人手里。谁最可靠?答案只有一个,寺庙。”
阿谣微微吃惊。
“再次,北宋寺庙何止千万?这也不难。无非是最繁华最热闹的那个,尤其是与皇家有联系的,方丈或住持是天竺人的。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皇家寺庙属于灯下黑,极易藏污纳垢。应该是羁押在大相国寺。”
三言两语就猜中了,这让阿谣冷汗直流,不再淡定,脸上荡漾的自信,也如抽丝剥茧般,一根根薅没了。
“最后,大相国寺,终究还是北宋的子民多,难免人多眼杂,走漏风声。应该放在哪里最安全呢?若换位思考,我会把人放在后山的佛像内。其一,人烟稀少,便于封锁消息;其二,佛像威严,没有人会怀疑,佛像内居然会设置邢狱;其三,就算有人检举告发,官府也不会相信,谁敢亵渎皇家寺庙里的神像?那不是活腻歪了吗?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其四……”
赵楠话语尚未完,一阵热烈的掌声,便已不约而同响起,众将被他丝丝入扣的推理所折服,直呼大开眼界。
阿谣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他的确太蠢了,此题在别人看来,原以为是王者,到了赵楠眼里,结果是青铜……
胡炜得知家人的下落,激动得倒地便拜,高呼:“公子神机妙算,绝世无双,请受我一拜!”
赵楠木然。
“胡炜,你沦为天竺人的帮凶,虽说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其行可宥。然,你为一己私利,置我南宋二十万大军的性命于不顾,丢失民族气节,阴谋颠覆朝廷,与人民为敌。事情暴露后,仍百般狡辩抵赖,企图蒙混过关,其罪当诛。”
“公子所言,句句戳心!”胡炜低头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北宋父老,只求公子能善待我的家人,我愿以死谢罪,来生再报效家国天下。”
言毕,他拔出腰间佩剑,引颈自刎。
赵楠不喜不悲,神情肃穆。
良久,他方沉声吩咐道:“穆统帅,派一队人马,专程护送胡将军的灵柩回北宋。告知皇帝赵廷美,胡将军战死沙场,他的亲属至今被天竺人羁押在大相国寺后山,速派重兵去救。之后,厚葬英烈,重金抚恤军属,好生待承。”
“遵命!”穆桂英转身下去,亲自去布置。
阿谣目睹胡炜身亡,吓得浑身发抖。他想求饶,双手被缚,又不能行礼,只得将头磕到地上,诚惶诚恐道:“我愿臣服公子,还请公子饶贱奴不死。”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赵楠沉声道,“还算识时务,只要你愿意合作,本公子自然会饶你一命。你听好了,若是耍花样,卖弄手段,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公子不杀之恩!贱奴定不负厚望,甘愿效犬马之劳。”
“来人,给他松绑。”卫士麻利解开绳索,待他起身活动了几下,赵楠单刀直入问道,“天竺究竟有多少火枪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