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夜未眠,困了吧?该回书房歇歇了。”管家为赵楠倒满一盏热气腾腾的黄芩茶。
“不打紧,许是困意已过,反而觉得很精神。”赵楠面含笑意,并无一丝倦态。
“恩师!”寇准也手端茶盏走过来,“喧嚣闹腾了一整夜,难得清闲一刻,学生心中有一疑问,正好求教。”
“讲!”赵楠小酌一口茶,点头示意他在身旁坐下说话。
“恩师,倭国的朝臣,居然会轻易让一个外人监理朝政,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做到了。”寇准捋一下胡须,疑问道,“我有种预感,他们态度的反转,夹杂着私货,或藏有猫腻。下一步如何准确把握他们的心性,彻底操控他们的意志呢?”
“这一变化,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赵楠沉声道,“我们是唯一能救倭国朝廷的人,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当然会紧紧抓住不放,利用我们的力量抗衡武士团。但有一点,那就是人的目的一旦不纯,动机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出于自身利益考量,西岭龟年岁已大,自然想把自己人推上皇位;野南位高权重,年富力强,幻想一步登天。这两股势力为首的朝廷新贵,会在暗中较量,争夺皇位,我们正好利用他们的矛盾,将他们赶尽杀绝。”
寇准顿悟:“咱们派人暗杀双方大臣,嫁祸给对方,引他们大打出手。”
“嗯。言之有理!”赵楠沉声道,“不过,还是那句话,平仲,咱们的目的,是将倭贼一网打尽。暗杀大臣,只是朝堂上少了一个人而已。朝廷已经没有多少士卒,他们内斗火并也不会掀起多大风浪。咱们要做的,就是利用他们的矛盾,有效灭杀倭国的男丁。”
“请恩师赐教,学生洗耳恭听!”
“早朝上,你面对文武群臣下旨,不论是谁,也不论手段,限期一个月,以诛杀武士团的人头多少为依据,胜出者,赐草薙剑,继承皇位。”
“恩师,我明白了。在巨大的荣誉和利益驱使下,各派必然大显神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收缴武士人头,一场砍杀人头的竞赛在所难免。”
赵楠点点头,“倭国陷入一场杀人混战,这正是我们乐意看到的。”
“好,我这就着手安排圣旨一事。”寇准说着话,起身与赵楠道别。
赵楠回到书房,稍事休息,便闻听大将军山口前来造访。
山口大礼参拜赵楠完毕,说明来意。
一是请赵楠出主意,如何能以最快的方法,拿到最多的武士人头。
二是请赵楠回他老家一游,隆重款待三位贵人,以表提携之谊,感激之情。
“嘿,我说你这小老儿,怎么没有一点眼力价?”管家一脸不耐烦,挥起手臂下逐客令道,“我家公子再三声明,有要务在身,哪有空帮你答疑解惑,还随你去游山玩水?不成不成,你还是回去吧。”
“管家,稍安勿躁!”赵楠微笑着摆手,“现在的山口,好歹也是朝廷大员,国之栋梁,岂能说轰走就轰走?”
“喝茶喝茶!”赵楠招呼山口,“大将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再忙,也不能让统帅大人失了面子不是?”
“不敢不敢。实乃折煞小人也。”山口感到汗颜,弯腰施礼表决心道,“公子大恩,如同再造,大恩不言谢。今生今世,我唯公子马首是瞻,哪怕粉身碎骨,卑职也无怨无悔,在所不惜。”
“大将军一片忠心,我就更难推辞了!”赵楠打趣着,吩咐管家道,“趁早不趁晚,管家,我们现在就出发,手头之事,回来再作区处。”
三个人,三匹骏马,只带了几名随从,出幕府,奔山口老家疾驰而去。
长冈京,距离幕府仅四十余里,快马加鞭,顷刻之间便到了。
长冈京的名字中有个“京”字,是因为二百年前,有十年时间,这里曾经是倭国的首都。
长冈京西面靠山,三面临水,因为当地有大量的古刹和茂密竹林而闻名。
历经百年,这座曾经的京都,早已荒芜衰败。
赵楠在一幢院子前下马,放眼四望,一派萧瑟的乡下风光。
门前,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手执扫帚,用竹筐装着地上的落叶。
见主人回来,他赶忙上前嘘寒问暖,热情的将众人引入院内。
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棵迎风摇曳的小树苗。
“公子,莫见笑!”山口一脸歉意,“因寻找丹书铁券而挖掉树木,补种的幼苗长大尚需时日,虽大煞风景,也只得如此了!”
“十年树木,可见苗木生长之缓。”赵楠淡然道,“不过,若想弥补这一缺憾,未必要等十年之久。”
“公子,屋里请!”闻听贵人有办法绿化庭院,山口喜出望外,忙一跌声吩咐下人,“来人,勘茶!”
赵楠屋里坐定。
“公子,急于求成,又不能拔苗助长,有何高招,还请指教!”
“很简单。”赵楠不假思索答道,“到山上寻找心仪的高大树木,连根带土挖起,移植到庭院即可。”
“哎呀,这么简单易行的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山口连连拍打自己的脑袋道,“我真是糊涂啊!现在就安排人上山采点。”
赵楠心说,这种劳民伤财的办法,只有挖了栽,栽了挖的人才能想出来。
之所以要将这个败家玩意儿教授给山口,就是因为人的心理,总是东山看见西山高,但凡遇见好看的树木,便会想方设法占为己有,挖回去栽种在庭院中,供茶余饭后欣赏,这也许是人性使然罢。
反复更换,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形中会成为一笔巨大的支出,甚至会为此背上沉重的债务。
对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来说,无疑是劳民伤财;放大到江山社稷,那就是销金窟,无底洞,祸国殃民。
决策之人却浑然不知,乐在其中。
总之,好大喜功,堕落糜烂,淫靡骄奢之风,赵楠定会随时随地亲力亲为免费传授给倭人的。
此举会有效挑起倭人间的相互矛盾,埋下仇隙,加速倭国的火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件极不起眼的朽败小事,只要渗透到统治阶级,就会酿成大祸。
管家在院中转了一圈,回到正堂,道:“小老儿,看不出来,你家还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大户,厅堂毗邻,房屋鳞次栉比,花了不少银子吧?”
“贵人莫误会!”山口诚惶诚恐,生怕赵楠怀疑他贪污腐败,下令夺去他的顶戴,竭力解释道,“承先皇厚爱,赏金银器物无数。先父一生的薪资累积,除少数用于生活外,其余皆添造了房屋寓舍,才比别家阔气了几分。”
“怪不得,原来是耗费了一生的积蓄和心血。”赵楠随口道。
赵楠哪有心思关注他是否腐化堕落,他甚至巴不得山口疯狂敛财,与我中原何干?
山口释然,客气了几句,亲自去安排筵席,为贵人接风洗尘。
赵楠端着茶盏,打量着正堂的布置。
中规中矩,一水的中式家具,只是比例缩小了许多。
倭人普遍身材矮小,这一变通也在情理之中。
赵楠移目,正中供奉的一个牌位,赫然映入他的眼帘,上书:
“堂上武姓讳植远祖宗亲之神位。”
赵楠忍不住擦了擦眼睛,近前细观,没错,端端正正的大唐楷书,清清楚楚写着“武植”二字。
山口家中供奉着武植武大郎的牌位。
赵楠惊得目瞪口呆,被武植的牌位轰得外焦里嫩。
傻了。
管家凑过来,看了一眼,“公子,这有什么好看的,祖宗牌位,不是家家都有供奉吗?”
“此牌位,意义非凡。”赵楠凝神静气,“这武植,乃大宋之人,何以漂洋过海,成了山口的祖宗?”
“什么?大……大宋,会是大宋?”管家闻言,顿时石化了,“公子你弄错了吧?同名同姓之人,也有很多,比如死去的武田,说不定他的祖先也是武植。”
“贵人果然好本事!”山口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既然张口就猜出了武田的先祖。”
“什么?……”管家已惊得无话可说了。
“如果我没猜错,”赵楠一字一顿道,“这武植就是倭国的先祖。”
“是,正是!”山口放下手里的果盘,肯定道,“老一辈都是这么口口相传的。传闻先祖器宇轩昂,高大英俊,虽比不上贵人公子这般伟岸,却也足有五尺之高。”
管家刚喝的抹茶,一口全喷到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老儿,快莫作弄我等了,七尺男儿尚属稀松平常,五尺之躯,谈何高大?”
“不瞒贵人。我国土之上,与先祖一般有五尺之巨的人,少之又少,普通人的身高,皆在四尺左右。也正因此,国人才膜拜中土,同时也打心底嫉妒中原之人,我承认,这是大和民族的两面性和劣根性。”
“公子,”管家问道,“这武植究竟是何许人也?朱仙镇距此关河万里,你居然知道这位远古人物。”
据大宋《清河县志》载,武植,清河县武家村人,因排行老大,名唤武大郎,身材样貌描写为“三寸钉、枯树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