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用高高的花墙隔出来的独立空间。虽然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外面的人影、听到外面的语声,但是比起大厅已经好上很多。众人简单梳洗后在桌边坐定,已经有小二流水一般送上了香茗和爽口小菜。
奎叔自去忙活安排他们的菜肴。马梅看看周围,笑着问孟英:“老孟,深藏不露啊!你们孟家居然在南平这么有实力,连最大的酒楼都是你家开的。”
“我家三叔是个经商的人才。”孟英也不谦虚:“他分管着家中的所有生意往来。经营这么些年,家产倒是增加了十数倍。在这南平周边,孟家也算是个富豪了。”
胡德海笑道:“经商一道,其中的奥妙甚多。繁复之处,并不下于武林中的争斗。你家三叔有这样的本领,确实值得钦佩啊。”
谈笑间,伙计已经送上了各色佳肴,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又送上一坛美酒,这才依次退下。方见闻闻坛中的酒香,不由食指大动。亲手给大家把酒都斟上,又逼着大家干了一杯。
南平青酱烧酒乃是庆州特产。口味醇厚、入口留香。奎叔给大小姐送酒,更是拿出了窖藏十年的珍品。一饮之下,众人不由纷纷叫绝,忙不颠的再次满上。
大家吃酒布菜,随性谈笑。几人都是风雨里一起走过的,相处及其融洽。金持也是刑司老人,胡德海的得力属下。与众人接触时间虽短,却也早已融入团体之中。段家二老也不多言,只是笑呵呵的听着他们谈笑。
一面吃酒,一面听着大厅中其他客人的交谈话语。出来吃酒的人南来北往,大都是江湖上的熟客。他们谈论的事情五花八门、稀奇古怪之事不绝于耳,倒是给几人带来极新鲜的感受。
听着听着,旁边一张桌子上几个客人的谈话引起几人的注意。他们的口音听来是南平城本地的土着,身份应该是几个收售特产的客商。而他们嘴里谈论的,则是昨夜在南平府中发生的一起命案。
一个长着两撇老鼠须的消瘦中年斜倚在桌边,看来已经有些酒了,说话嗓门也变得大了起来:“几位,你们可听说了昨晚在王府发生的事情?”
“那个王府?”一个敦实的汉子问道。
“南平府还有几个王府?”鼠须中年瞥他一眼:“当然是金刀王献策的王府了。”
“金刀王献策?”敦实汉子一惊:“他家能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事?”鼠须中年咋咋呼呼的说道:“说出来吓死你!昨晚,王献策的独生儿子王恺被人杀死了!”
“竟有这事?”同桌几人仿佛被惊呆了,半天没人说话。过了许久才有人问道:“你可别胡说。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南平府不得给掀个底朝天!”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鼠须汉子有些怒了:“我有个街坊在府衙做事,这是他偷偷告诉我的。现在全城都封锁了消息,正在缉拿杀人犯呢。”
他小心的四处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个杀人犯,也不是等闲之人。”
“是谁?”同桌几人被勾起兴趣,都把脑袋凑了过去。谁知那鼠须汉子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半天不说话。敦实汉子跟他熟识,早知他的意思,朝着大厅里候着的伙计说道:“再拿两壶好酒过来,我请。”
美酒上桌。鼠须汉子又满饮了一杯好酒,这才摇头晃脑的低声说道:“这事,你们万万不要到处乱说。那杀人犯,就是城北孟家的孟七。”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方见等人都是高手,早已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待他说到“孟七”二字,孟英已经变了脸色。方见看到她脸色有异,低声问道:“是你家的人?”
孟英脸色阴郁的点点头。
外面那一桌已经炸了锅。一人惊叹道:“这下可热闹了,王家对孟家。说不得,这回南平府有难了。”
“这两家要斗起来,可有乐子瞧了。”鼠须汉子低声分析着:“王家是南平的武林世家,孟家更是黑白通吃。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恐怕真的要出乱子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身着军服的魁梧汉子从楼梯口上来,路过鼠须中年那一桌,把他的话听了个正着。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吃酒便吃酒,不要随意乱放屁。小心说错了话,被抓进大牢拴尿桶。”
那桌人抬头看看,来人竟是南平府的驻军校尉。几人凛若寒蝉,讪笑着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吱声了。
那几名军爷本就是来吃酒的。只是适逢其会听见几人议论,便随意训上几句。看这些闲人不再乱讲,也就转头走去,不再理会他们。孟英和朱刚、赵威交换一下眼色,然后对朱刚说道:“你去把郝强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朱刚点头,一溜烟便出了雅间。方见问道:“刚才说话那人你认识?”
“嗯。”孟英笑笑:“那人原是黑彪军中的校尉,后来负伤无法再上阵杀敌。我便通过关系把他调入了庆州驻军,在这南平城当了个巡城校尉。”
朱刚来到外间大厅,走到几名军汉所在桌前。几人正在点菜,看有人过来,同时抬头向上看去。
“朱大哥?”刚才说话的大汉惊喜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朱刚的臂膀:“你怎么在这里?”
朱刚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孟英所在的雅间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郝强大喜,跟在朱刚身后,急匆匆的走来,进了孟英所在的雅间。
“英姐!”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桌边看着他微笑的孟英。眼睛一红,两步抢上前来,便给孟英施礼:“英姐,小强给你见礼了!”
“都是自己兄弟,那么客气干什么。”孟英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扶住。让他在旁边位置坐下,然后问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好。”郝强一笑:“每日只是几个时辰的巡逻,过得还算安逸。”
他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英姐,你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
孟英点头:“刚才那几个人在外面说话,我都听见了。莫非,真是小七做出了什么不妥的事情?”
“现在消息还不太明朗。”郝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向孟英述说:“昨夜王献策府中发生了凶案,他的儿子王恺被人杀死在后花园中。王家连夜讯问王恺的亲随,才知道近日王凯在追求城中得月楼佟家的独女新月,因此好像还与人产生了争执。”
今天一早,王家便到南平府衙报案。府尊即时传唤了佟家的佟新月,结果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据佟新月供说,自己与王恺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谁知孟家老七孟菖一日偶然与自己一见,便缠上了她。听说自己已经与王恺相好,就放出话来要给王恺好看。昨晚他大醉之后又去纠缠,被自己严词拒绝。便气冲冲的走了,说是要去找王恺的麻烦。自己整晚都惴惴不安,恐怕孟菖会做出什么事来。哪知到了早上,居然被告知王恺已经被人杀死。想来,孟菖是逃不掉干系了。
府衙派人到孟家庄去传唤孟菖。哪知孟菖竟一夜未归,也无人知道他的去向。府尹便将孟菖作为重大嫌疑对象,令府衙巡捕和巡城兵丁加紧盘查,速速将他捉拿归案。王家也派出了自己的家丁,在南平城内四处寻索,务必要发现孟菖的行踪。
孟英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疙瘩,在那里沉思不语。郝强见她神情不豫,便安慰道:“年轻男女争风吃醋这种事情,偶有失手在所难免。即使真是孟菖所为,只要打点得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孟英强笑道:“多谢了,我没什么事。这次也是办差顺道回家看看,没想到居然碰到这种事。”
几人又聊了几句。郝强看孟英没有兴头,便先行告退了。约好要是有了孟菖的消息,第一时间会通知孟英一声。
方见看看孟英,问道:“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什么疑问?”
“我出去两年多了,也许会有些不知道的情由。”孟英肃容说道:“但是孟菖修炼的是我孟家家传的玄功,十八岁之前不能饮酒。孟菖现在还差几个月才到十八岁,所以他到目前为止肯定没有破戒。”
“刚才郝强说,佟新月供称昨晚孟菖大醉后出去滋事,这肯定是做伪证了。”马梅若有所思的说道。
“关键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孟英摇头叹息:“孟菖是我孟家的长子长孙,在家中的地位非常特殊。虽然我大伯早已过世,长房只剩下孟菖和寡母相依度日,但是孟菖依然是下一任庄主的第一继承人。一旦他出了事,对孟家庄的打击必定不小。”
“孟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孟英继续说道:“虽然有时年少偏激,但是绝对是个明道理、知是非的人。此次的事件,我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只是不知何人想要暗算于他,或者是要跟我们孟家庄过不去?”
“既然适逢其会,自然不能由着他们瞎折腾。”方见笑笑:“只是现在的关键,是要赶在别人之前把孟菖找到,然后问明事情的情由。”
“英姐。你仔细想想,看孟菖能够藏到哪里去?”朱刚问道。
孟英思索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如果老七还在南平城中,必定就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