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无聊透了。
方见心中忽然想起一事。站在原地思虑半晌,然后匆匆回到学校为他安排的临时办公地点。
这是一个大房间。里面又包括很多小的套间,是专门为他们这些辅导员准备的。方见进屋关门来到桌前坐下,翻出一沓白纸,又拿起一只水笔,默默的思忖起来。
他想起的,就是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黑汉。当时他隐隐的探查过,黑汉体内具有不俗的功力,几乎已经摸着天级的门槛了。但是因为不知名的缘故,功力运行的通道被拦腰截为几段。这么一来,即使他有再高的功力,也像是一个戳破了洞的皮球一般,无论往里面打多少气,最后都会被漏光。
按照目前大陆上现有的救治措施,很难找出一种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黑汉这辈子就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废人了。这对于一个曾经是大高手的人来说,不啻于一种残忍的折磨。黑汉酗酒无状,估计跟这种绝望的状态也有关系。
那黑汉性情爽朗,很对方见的胃口。接触之下,方见对他的本性也了解几分,确是个豪爽通达的好汉子。所以,方见更是起了恻隐之心。这几日,一直在默默的考虑着解救他的方法。
对方见来说,黑汉的伤势并不是完全无解的。在他的认识经验里,黑汉这种伤势,与另一个世界里的经脉断裂,在本质上是同一种类型的。而在那个世界里,有一种专门针对这种伤势的解决方法,就是古武中流传下来的一种武功绝学:易筋经。
这种功法非常神妙,修炼的就是人体内并不可见、但是却真实存在的经脉。通过修炼易筋经,可以扩张、贯通、挪移正常的经脉,让它变得更加强大。当然也包括修补受损经脉这种严重的经脉问题,是一种非常珍贵、几近失传的高阶功法。
上一世的十八年,方见几乎有多半的时间是跟随自己的师祖进行古武的修炼。他所在的门派,是渊源极久的隐世名门,自然拥有很多在外界已经失传的绝世武功秘籍。方见作为门派的关门小徒弟,极受宠爱。可以没有任何限制的浏览派中的各类书籍,包括一些不传之密。或许是灵魂重生的缘故吧,方见的记忆力极为惊人。很多他看过的典籍,虽然自己没有修炼,但是已经牢牢的记在了脑中。包括先前在金虹堡的堪舆之术,也是自己无聊时当作趣闻野史来看待的,没想到在这个大陆又建奇功。
而易筋经。方见不但阅览过,而且就其中几个难以理解的问题,还跟自己的师祖讨论过一番。因此,那篇千余字的密典,他能够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而且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结合风云大陆的武学修炼体系,此时他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的想法。
如果将易筋经略作修改,使之与当今的武学体系相契合。不出所料的话,按照黑汉的高深功力,应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展现出神奇的功效。虽然要修炼易筋经没有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工夫,无法得到明显的效果。但是通过简化版的易筋经去修复受损的经脉,就简单的多了。
好像修路一样。要修一条大道要费无数的人工物力。但是如果只是修补大道上的几个坑坑洼洼和裂缝,却是不需要太多工夫的。
只要有针对性的将偏移的经脉纠正,然后通过特殊的功法将他们衔接、融合、贯通,就能恢复正常的功力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依然艰难。方见细细的回想着多年对武窍和经脉运行的研究成果、结合易筋经的理论思路。考虑了差不多半天时间,才写出了两百多字的一篇简化修改版的经脉修复功法。
在这个功法里,他摒除了冥想、内视等在当今世上并不存在的修炼方式,把内功的修炼法则转化为一套外在的功法套路。通过二十四式简单的拳法,展现经脉修复的整个流程。在连贯的施展拳法过程中,修炼者需要不断的从武窍中激发功力,然后顺着拳脚的运动方式不断的将功力释放到拳脚的攻击方向上去。这种方法将理顺经脉和贯通经脉两种通过拳势和功力冲击相结合,既别出机枢、又在情理之中。
在方见的自我判断中。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研究能力远高于外在的攻击力,而事实也是如此。这是与他两世的传承积淀和超强的精神能力是分不开的。能够有他这样的底蕴,在任何一个世界中恐怕都是绝无仅有。当然他还没有真正理解,自己身负九个武窍是一种多么逆天的体质。如果知道的话,也只能慨叹上天真的是钟情于某些人的。虽然给了他痛苦的轮回记忆和失去至亲的无助,但是也给了他丰富的馈赠。不但让他以二十不到的年纪,已经站上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且在未来的发展中,还会给他更多的惊喜。
弄完了这套简易割裂变异版‘易筋经’,方见又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才在功法的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上了‘易经拳’三个大字。
他飞快的把功法揣进怀中,溜出了办公室。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顺着小道出了学院,又来到前些日子与黑汉相遇的街道上。
街上人来人往,依然像往常那般热闹。他蹩进了那间酒楼,来到柜台前。
伙计居然还认得他。惊讶的指着他说道:“这不是那天被老黑讹诈的那位小哥儿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能用讹诈呢?”方见笑道:“莫非我就不能是老黑的朋友?”
“老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伙计笑着摇摇头:“我认识老黑有些年了,他就是那样一副死相。说真心话,老黑那人不错。就是运气太背,这辈子估计是没有指望了。可怜他的美丽大方又有才的闺女,跟着他一起受窝囊气。”
“你知道的还挺多。”方见笑了:“这老黑是什么来历,你跟我说说。我再在你这里买两坛酒。”
“好嘞您哪!”伙计麻利的把两坛酒往柜台上一搬,口中说道:“老黑这人,是从军队上下来的。原来好像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后来功夫废了,被赶出了军队,便带着女儿辗转来到了宣州居住。”
他瞧瞧左右无人,悄声在方见近前说道:“据说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前些年一直有人在压制着他。近年来看他已经废得不成样子了,这才放松了一些。”
“还有这种事?”方见做出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哎呀。这么对付一个废人,真是够狠心的。”
“好了客官。莫论国事,小心惹祸。”伙计贴心的小声跟他嘱咐道,然后大声吆喝:“两坛好酒,费银一两二钱。”
方见扔出一小块银锭:“不用找了。”然后朝着眉开眼笑的伙计眨眨眼,拎着酒坛离开了酒楼。
又七拐八拐的来到先前喝酒的小铺子,在那里买了一包杂七杂八的卤味。方见这才循着旧路,来到了黑汉的家门前。
刚到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砰砰的响声。细细一听,是有人在院子里练拳。方见耳力极强,听了一会儿,不禁心中讶然。这黑汉虽然失了功力,但是仅仅靠身体本身的力量,居然把一套拳脚使得虎虎生风。单从身体力量,已经超出普通人的十倍不止。
过了一会儿。便听那黑汉停住了拳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语调中,暗含着无尽的悲哀和落寞。
方见暗自嗟叹,走上前去敲了敲院门。
“谁呀?”院子里一声大吼。
“方见。”方见高声应答一句。便听黑汉微微一愣,大步来到门口,将大门打开。
几日不见的可亲青年。腋下夹着两坛美酒,手中拎着大包卤味,正笑眯眯的站在他的面前。
“方小兄弟!”黑汉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几天都没来,还以为你把刘叔给忘了!”
他伸手接过方见手中的东西,将他让进院子里。
方见四下看看:“咱别进屋了。天气这么好,我们就在这石桌旁喝两杯怎么样?”
“好啊!”黑汉豪爽的大笑:“屋子里坐着多憋屈。你想在院子里坐,正合我意!”
两人也不多说,来到石桌旁把吃食摆开。黑汉进屋取出两只酒碗和两副筷子,就和方见坐在院子对饮起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痛快饮酒、大口吃肉,到月上柳梢的时候,已经将两坛二十斤装的美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醺醺然。越看对方越欢喜,颇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意。黑汉悠悠问道:“小方,我看你精气内敛、气质沉稳,也是身负高超武力的俊杰。想来,也是家传渊源了?”
“唉。”方见叹了口气:“此事不提也罢。我家祖传,却是以医道着称。我自己的这点功夫,却是七拼八凑、胡乱修习而来。人家的家传,都是什么超卓的武窍、高深的功法。我的家传,却是一本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破烂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