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他漫不经心的看过来,懒洋洋开口,“陛下给我写的。”
潜含义就是:你就算问了,老子也不告诉你。
那大人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尖。
“我说你问不到吧,王爷捏的死紧,一点缝都不露的。”
旁边有官员笑着开口。
楼星散懒得搭理他们,跟着大部队吃完了饭,远远的看了一眼那边的灾民,唇角扯动了一下,低声嘟囔。
“你倒是真有本事。”
原本对着他们就差喊打喊杀,说朝廷派兵是来害他们的家伙,现在每天听说了那些事情,不仅不闹事了,听说还有人去找他手下那些兵道歉去了。
说是因为发现他们是真的来帮他们的,自己听信了谣言伤了人很愧疚,弄得他手下的兵还背地里跟他们百夫长说这事。
说自己以前在边关打仗的时候,百姓痛恨他们这些兵,不仅不愿意卖给他们粮食,还打他们,冲着他们吐口水,明明当兵在保护他们,却觉得战乱是他们带来的。
给他们帮忙也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一句谢谢,不给一口水,等用完就赶他们走。
他们这是第一次被百姓感谢,百姓还送了自己出去摘得野果给他们,虽然那果子干瘪并不好吃。
但说起这话的时候一个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没点男人样。
楼星散垂眸想着,指尖却不住的在自己中指的指环上摩挲着,微微咬了咬牙。
明明是个黑心小漂亮,她怎么还能——这么厉害呢?
楼星散轻声嘀咕着已经进了自己那屋,将上面传过来的手谕捏起来又看了两眼。
其他地方都是政务参事代笔,印了帝皇的章,只有最后笔触完全不一样,龙飞凤舞的加在后面。
——‘回来就知道要赏你什么了,保证让你满意。’
这字体张扬恣意,楼星散都能想象到容兮坐在案几之前,捏着笔杆写这字时候的样子。
必然是微挑眉头,唇带笑意,带着她独有的自信张狂。
楼星散又将上面的字体看了一遍,才压回自己的行李里面去。
奖赏不奖赏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他想要看看这小漂亮要给他什么保证让他满意的奖赏。
——
士兵和百姓之间的关系日渐和谐,终于这边得到消息,说工部派来的大人到了,正在往他们这边赶。
很快所有的灾民就得到了消息,要他们去干活,去挖水渠,从别的地方往这边引水,然后栽种需水量不是那么大的粮食作物。
只要挨过冬天,粮食作物收获,这个旱灾,就能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能重返家园,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加上这段时间对朝廷救灾抗灾队伍的信任,这些灾民都没怎么听,就直接跟在领队人后面,催促着快些走。
“俺都闲了这么多天了,骨头都僵硬了,好歹有事做了,俺都迫不及待了!”
“就是就是!人家那些小伙子们给咱们做了多少事情,咱也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就跟陛下说的一样,咱们自己的家园,自己也要爱护,自己也要建设!”
“行啊,陈大娘,陛下的话你都记住了。”
“咋那边还这么多人呢?”
前面领头的官员笑着开口。
“也是老百姓,有做了错事以劳抵过的,还有专门为了挣点钱财补贴家用的。”
“还有钱拿?”
灾民们声音大了一瞬。
只是很快,也就没声了,那官员有点奇怪,本来以为说有钱拿,他们该是更积极才对。
但也没说什么。
遮去灾民融到一起干活的人里头,倒忍不住低声问开了。
“陛下都给你们发多少钱啊?”
“按劳给钱,只要做了这些活,能给这个数呢!”
“哎呦,这么多?”
“大嫂,我跟你说,以前咱们就是被那些狗官给骗了!他们压榨我们,还要把事情推到陛下身上,队伍里还有些就是听了他们的话,找错了报仇的主,去冒犯了陛下才被抓起来在这边以劳抵过。”
“他们待遇也不错,他们本人虽然不给工钱,但他们的家人来做活,也能赚一点,哪里能有这么仁慈的君主?在其他国家,这都是要砍头的大罪!”
这些人就是当初从锦荣到崇洛修挖水道的那批人,本来一个个就对容兮感激涕零。
结果没想到,日子还能过的更好,现在已经成了见不得别人说容兮不好,跟别人见面没多久,就要提起容兮,夸上一夸。
好似要把以前欠下容兮的,全都给补偿回来。
等到当日工钱结算,灾民们一个两个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去领钱。
那官员发完了自己带来队伍的钱,看着这些不敢上前的灾民,好笑的对他们挥手,“愣着干什么?过来领钱啊。”
其中有惊讶的,有直接跑过去的,也有不好意思的。
“我们也能领吗?!”
“领钱领钱!”
“俺们是给自己修,救自己,怎么能再拿钱呢,俺们平时喝的米粥,都没跟俺们要钱……”
那官员笑着摇头,往东北方向一拱手,语气崇敬。
“陛下说了,做了事,就有钱拿,救灾的物资跟劳动的报酬不能混为一谈。”
当天晚上,灾民回到自己的安置点,一个个都喜气洋洋,还跟自己最近熟识的士兵炫耀自己今天得到的钱财。
士兵挺多是从边关回来的,不少都对容兮情绪复杂,但此刻却微妙的与有荣焉。
之前跟着队伍一同前去的小姑娘捏着几文钱,蹦蹦跳跳回到自己跟祖父住的小棚。
“祖父,今天我跟着婶婶一起做饭啦,有个叔叔给了我钱,祖父,你看,我能养活祖父的,我已经是个大孩子啦!”
小姑娘捧着几个铜板,一张小脸早就被擦得干净,虽然脸色蜡黄,但那双眼睛明亮透彻。
老翁捧过那几个铜板,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小孙女,麻木的眼底慢慢染上微光,指尖微微颤抖。
家破人亡的时候他忍住了没哭,土地干涸要背井离乡的时候他也没哭,此刻却忽然落下泪来。
好似这不是区区的几文钱。
这是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