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纸上完成一张人脸画像,黑色线条描绘,但是这张脸看上去那般清晰,甚至都以为是真人。
李通判瞪大了眼睛,看着苏郁璃画的画像和那三张钉在一排的画像,明白了那句“像又不像”是个什么意思。
苏郁璃继续处理细节,十多分钟后才放下画笔,长出一口气,肖像画完成。
都是肖像画,但却是完全不同技艺的画像,李通判不由得感叹,“苏姑娘真是画技高超,在下从未见过这般绘画,敢问姑娘,作画所用,是何种笔墨?”
苏郁璃把手里的铅笔递给李通判,解释道,“铅笔,额,自制的,炭笔外面包裹了木头。”
炭笔这里还真的有,只不过与现代的炭笔不同,这样解释,也是为了给铅笔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身份而已。
毕竟炭笔和木头都不是稀罕物,只不过是组装到一起而已。
李通判拿着铅笔,再白纸上轻轻画了两道,不住的赞叹,“哎呀,姑娘真是巧思,巧思啊。”
“李大人谬赞了,这是祖父的发明,您看看这画像。”苏郁璃把话题重新引到画像上,不愿再多说铅笔的事情。
李通判沉迷于苏郁璃奇特的画技,把正事都给忘了,这一提醒才想起来,连忙把三位证人叫进来。
将苏郁璃的画像一展示,三个人纷纷点头,第一次见这三位证人如此坚定的反应,异口同声说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李通判终于是松了口气,可算是知道嫌疑人的长相了。
三位证人离开,李通判才问出心中疑惑,“敢问姑娘,为何那三幅画像,看着和姑娘这幅像又不像,这是...”
苏郁璃笑笑,给李通判答疑解惑道,“是光线导致的视觉偏差,案发时是傍晚,三位证人的证词中也说了,他们是站在不同方位看到的嫌疑人。
夕阳的余光照在嫌疑人的脸上,不同的方位导致人脸上的阴影不同,三位证人都是看到了侧脸,或者大部分侧脸,这就导致了一丝丝的偏差。
再加上嫌疑人身上满是血迹,表情也带着被人发现的惊慌,目击证人也只是碰巧看到,并没有心理准备仔细记住嫌疑人的样貌。
种种结合到一起,记忆的偏差加上环境的影响,是会产生不同的图像,描绘出来就会有自我意识融入。
衙门的画师通过描述画出的画像,才会像又不像。”
还有一点苏郁璃没有说,就是中国白描与素描的不同。
中国画的一句至理名言“以形写神,形神兼备”,说明白描重视的是写神,不太求形体的立体,而是把重点表现在精神面貌上。
而素描多注重写实,重视客观因素的表现,强调形体、空间、质感等。
当然这些就不好解释,苏郁璃就没有多说。
李通判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大姑娘画技高超,在下佩服,佩服。”
苏郁璃微微颔首,“李大人过奖了,有了画像,还请李大人和知府大人费心,尽快将这人抓住,免得人心惶惶的。”
“对,姑娘放心,定尽快抓住凶犯,那在下先告辞了。”
“李大人慢走,云云,送送李大人。”
李大人得了画像,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起来,浑身充满干劲儿,一定能把犯人抓到。
“姑娘,什么叫做自我意识的偏差?”云云回来后,一直在皱眉思索,看着苏郁璃已经整理好的画架,忍不住开口询问。
苏郁璃微笑,耐心的回答,“就好像一提起屠夫,你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健壮,肩膀搭着白巾,表情有些凶,手拿剁骨刀的人。
提到寺里的大师,会想到慈眉善目,提到名医,会想到他有白胡子等等,这些都是你对于某些人的固有印象。
那杀人犯,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苏郁璃手中拿着铅笔,在额头晃了下,好整以暇的等着云云的回答。
云云想了想,“杀人犯当然是长相凶恶,冷血无情?”
苏郁璃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云云。
半晌,云云恍然,“哦~我明白了,那三幅画像中的人,看上去都凶神恶煞的,可是姑娘画的那幅,就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没有表情,就是一张画像而已。”
“证人在描述的时候,将自己对于杀人犯的固有印象掺杂进去,衙门的画师,所画的画像,就带着一些情绪和表情,那三幅画像就是这点很像。”
苏郁璃很满意云云能看出这些不同,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小丫头一番。
云云得了夸奖心里高兴,收拾好画具,小跑着去给苏郁璃做糖水。
城里张贴了画像,由于画像只有一张,在贴画像时,有两名衙役守着,晚上的时候,再把画像揭下来带走。
满城搜捕,不仅仅是衙门的官兵,还有满城的百姓,大家对于这样残忍的凶手,也是深恶痛绝。
城里刮起一股搜捕嫌疑人之风,感觉走在街上的百姓眼睛都睁得比平日大些,经常是两名男子迎面走来,会瞪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对方,好像要打架一样,确认不是凶手,在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街上满是这种氛围,就连一向喜欢逛街的云云都郁闷的好几日不敢出门,她说街上的气氛,实在太奇怪了。
苏府也热闹起来,这些日子不少人路过苏府时,嘴里都嘀嘀咕咕的。
不过这些苏郁璃不知道,花园里的花快要凋谢了,苏郁璃摘了一大筐,在房间里捣着花瓣,提取颜料,别说大门了,房门都不出一步。
云云从外面回来,心事重重的,一整个下午都是精神恍惚的样子,做事也心不在焉,擦柜子倒茶水叮铃咣铛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放下手中的书,轻声唤道,“云云。”
云云没有反应,手里拿着抹布在擦桌子,苏郁璃觉得那块桌角马上就要擦掉皮。
声音大了一些,又叫了一句“云云!”
云云这才缓过神,“诶,姑娘你叫我?”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儿了吗?”苏郁璃托着下巴,担忧的看着云云。
云云两只手搅着抹布,神色担忧,往前走几步,“姑娘,外面都在传,那凶手的画像是姑娘画的,说姑娘画的好,但是,我害怕。
那凶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对姑娘不利啊,他会不会找上门来,他杀害王家一家,听说手段残忍的很。
咱府中下人本就不多,老夫人过世后,您又裁撤了些,那凶手真的找来,咱实在不安全。
我都好几日没有睡踏实觉,厨房的菜刀,在我枕头下面已经放了好几日了。”云云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苏郁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