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浑身发凉,身子不断的发抖,她想起从前得知年素心被赐给胤禛之时,便想借乌拉那拉氏的手除掉年素心,好给胤禛再加上一顶克妻的名头,想起年素心过府之后她的种种挑拨,想起每次一有机会便对他们出手,纵使被发现,依旧故我,甚至鼓动威胁佟家跟他一起对付胤禛他们。
可此时此刻,年素心不动声色的反击犹如一盆冷水将她泼了一个透心凉,还让她清楚地意识失了宫权的她到底是如何任人宰割的。
佟贵妃想起当时年素心进宫时,她们在路上遇见,当时的她高高在上的坐在步辇之上,年素心站在一旁冲着她行礼,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得意,可她依旧记得年素心抬头那瞬间的惊鸿一瞥,当时她不明白一个如蝼蚁般任她宰割的人怎么敢挑衅,现在看来她是早有准备。
她只是没有想到年素心一个小小的侧福晋居然如此心黑,若是早点得到消息……那又如何,此时的她没了宫权,失了人手,又跟娘家闹得差不多翻脸,她还能如何,她就算是知道,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钱嬷嬷看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佟贵妃,连忙唤道:“娘娘,你还好吧?”
佟贵妃看着钱嬷嬷一句话都没说。
钱嬷嬷看着佟贵妃这样,心里也是一阵叹息,这事原本在佟贵妃决定入宫的那一刻就应该结束了,偏偏她放不下,后来又因为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结果,便开始怨恨,甚至因着这份怨恨,不断地对雍亲王下黑手,若真的一举解决后患也就罢了,可惜有皇上在,她不可能直接对已成年的阿哥动手,更何况雍亲王已入朝堂,也有了自己的根基,一旦对她下手,那真真就叫不成功便成仁。
刚开始她只以为佟贵妃是想泄愤,只是简单劝了几句,想着她出了气就算了,却不想随着时间她做得越来越多,挑拨雍亲王府妻妾不和,对雍亲王子嗣下手,她这才发现佟贵妃并非泄愤,她这是把雍亲王当成了佟皇后在报复。
这种事情她一个奴婢能说什么,即便她知道错不在佟皇后,更不在雍亲王,但她没有资格指责佟贵妃这个主子,只得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为她扫尾。
只是让钱嬷嬷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她们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年侧福晋,竟以一己之力掀翻了她们所有的布局,甚至还将昔日佟贵妃放在心尖上的人以这种姿态送进了承乾宫,这种事隔多年再次见面只有惊没有喜,甚至不忍直视。
此时见佟贵妃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钱嬷嬷上前几步担忧地道:“娘娘,身子要紧,你若是病了,岂不是如了旁人的意。”
佟贵妃哪里不懂钱嬷嬷的意思,可那人就在承乾宫里杵着,她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她只要一想到他,就如同被蜇了一般,疼的想收回心,闭上眼,甚至远离那个人,如此她还能保留曾经年少的那一点儿美好,然而她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甚至那个人看向她的眼睛满是怨恨。
他恨她!
是恨她把他拖入这场风波,还是恨她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的一切?!
“是啊!我若是真的倒下了,年氏应该很高兴吧!可是嬷嬷,他恨我啊!”若昔日的少年郎已然失了往日的风采,禄禄无为,甚至变成邋遢的糟老头子,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弄死,可惜她的少年郎除了成熟,似乎更添风韵,那一眼万年的刹那,只有她在意,而他却是满腔的愤恨。
“娘娘。”钱嬷嬷脸上一僵,她以为佟贵妃在意的是自己的脸面,担心的是自己曾经的那些往事被皇上知晓,却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种心思,这……
明明最好的结果就是让那人暴毙,可她瞧着佟贵妃的意思,害怕担心的竟全是那人对自己的看法,完全没有想过皇上若是知道此事……不,皇上不会知道此事的,年素心若真想让皇上知道此事,就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她分明就是想让佟贵妃痛苦。
“娘娘,咱们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怎么处置那人吗?”
“处置?”佟贵妃转头看向钱嬷嬷,目光冷厉,甚至眼底还泛着一丝杀意:“处置什么?!”
钱嬷嬷站在原地看着佟贵妃毫不掩饰的杀意,突然有些意尽阑珊地垂下眼敛,然后跪了下来说道:“是老奴说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他们这种人命贱,纵使知道佟贵妃这样做跟跳火坑没什么两样,他们也只能跟着跳。
佟贵妃看了钱嬷嬷几眼,这才皱着眉头道:“行了,起来吧,以后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自己多斟酌,毕竟你也是伺候本宫多年的老人儿了。”
“是,娘娘。”钱嬷嬷站起身,看着犹自苦恼的佟贵妃,却再不肯说一句话。
既然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那她宁愿晚点死,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多嘴多舌而死,而且谁知道日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谁,可以说只要不是雍亲王,一切都还有转机,可要是雍亲王,那就端看那位年侧福晋是不是想赶尽杀绝。
许久之后,等到钱嬷嬷从殿内出来,看着昔日门庭若市的承乾宫变成现在这般空荡荡的模样,竟莫名觉得理所当然。
上林苑里,年素心得到已经将人送到承乾宫的消息就一直等着看佟贵妃的反应,她本以为以佟贵妃那自私自立的性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人给处置了,现在看来这长得好看又保养得宜的人,不论男女,都有着旁人没有优势。
“嬷嬷,你瞧,咱们这位佟娘娘还是个情种呢!!”
“这倒是真让人没有想到,不过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刘嬷嬷的心思跟钱嬷嬷一样,都觉得佟贵妃的选择不可思议。
若是少年慕艾,不管不顾也就罢了,佟贵妃这个年纪,又在后宫沉浮多年,却还纯情少女一般,那就显得有些辣眼睛了。
年素心端着茶盏轻呷了一口,笑道:“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撩人心肠,而且这人都说到面前了,虽然有那么一点儿意外,但并不妨碍他们花前月下,谈人生谈理想谈诗词歌赋。”
都是从纯情少女走过来的,谁还不懂那点儿少女情怀。
“侧福晋,这可是……”刘嬷嬷可没想到佟贵妃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年素心见刘嬷嬷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连忙笑着说道:“她佟贵妃要是胆子不大,她敢对后院的孩子下手,若说这妻妾不值钱,难道皇室血脉也不值钱,说穿了,柿子捡软的捏,佟贵妃就是想将自己的不甘发泄在旁人身上,不管无不无辜,她都只当蝼蚁,却忘了曾经的她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蝼蚁罢了。”
刘嬷嬷闻言点了点头道:“侧福晋说的不错,这佟贵妃说来恨得不过就是没有得到佟皇后那样的待遇,毕竟同为姐妹,又同是嫔妃,一个得皇上心意,一个却备受冷落,会有不甘实属正常,但当初的她也不是没有选择,自己贪心不成蚀把米,怒气无处发泄,便只迁怒无辜。”
这种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遇事好的全是自己的,坏的都别人的,走不远。
“所以嬷嬷让宫里人盯紧点,若佟贵妃自寻死路,不妨成全她,如此佟家就算不因此而败落,至少也会受牵连,这对爷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年素心记得上辈子的隆科多就当了顾命大臣,其嚣张跋扈之举不仅掣肘胤禛,还给他惹了不少事,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再有才干也用不得,索性被冷落,指不定还能平安到老。
眼见年素心这般郑重的吩咐,刘嬷嬷的态度顿时就重视起来了。
这宫里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相联的,容不得他们掉以轻心,特别是如今的局面越来越明朗化,若是因为一时疏忽,满盘皆输,那才是真正的冤枉。
虽说朝堂之上,她们这些女流之辈无法左右,但这后宫后宅之中却是她们的天地,只要她们想,这男人们也不一定能阻止,不然这后宫后宅里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