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来得虽迟但从不会缺席，辛忱现在就品尝到了作死的后果。
他发烧了。
迟川把他送回家跟杨祥榆解释了，说他去课外班结果下雨回不来，手机关机电话打不出来所以才回来晚，至于身上的伤……就是天湿路滑摔跤弄的。
于是两人合力编织谎言才蒙混过关。
辛忱脖子红了一圈留下不少印子，被迟川的衣服裹着，瑟瑟发抖地冲回房间洗澡，躲避亲妈的灵魂拷问。
杨祥榆半信半疑看着离开的儿子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熬姜汤给他们去驱寒。
“小川啊！”杨祥榆在冰箱里找姜，撇头喊沙发上擦手的人:“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外面雨大，还淋湿了。”
迟川回应，正准备拒绝就听见杨祥榆说:“待会儿上楼你去洗个澡，阿姨给你们做点姜汤去驱寒，别感冒了。”
纸巾扔在垃圾桶里，迟川走过去帮忙:“谢谢阿姨！”
杨祥榆洗姜抬头看迟川，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这么见外干嘛，跟阿姨还说什么谢？忱忱都叫你哥哥了，你怎么说都算阿姨半个儿子吧！”
杨祥榆披散的头发被鲨鱼夹随意夹在脑后，额前垂落几绺微微遮掩眉眼，她笑得亲和又慈祥，眼里露着满满的母爱，手上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迟川掀起眼皮看着她，突然一下子漆黑眸子里起了情绪——她真的很像叶铭云，但是她又不像。
迟川笑了笑，没说话。
“阿姨，家里有蜂蜜吗？”迟川看着杨祥榆把切好的姜片放进锅里，扫了眼四周。
“有，冰箱里还剩一点。”她朝冰箱那边扬扬下巴，好奇问:“对了，你要蜂蜜干嘛？”
“没什么，就冲点蜂蜜水喝。”
迟川转身走过去打开冰箱，扬唇轻笑。
还能干嘛？他的小屁孩不喜欢姜汤，喜欢喝甜的东西。
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白雾缭绕生姜的味道充斥厨房，杨祥榆拿碗弄了满满两碗放在桌子上，转头看见迟川在冲蜂蜜水。
“小川，你脖子怎么了？”杨祥榆比迟川矮，微微侧眸就看见旁边正低头认真做事的男生脖子有些红，密麻一小片。
他脱了外套，弯下腰时衣服松垮下来一点，露出骨碌的锁骨，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一小排浅红的牙印，脖子处晕着微红。
“啊？是……”迟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仓促把衣服拉好，理由还没想好就听见杨祥榆宛然笑了。
“有女朋友了？”她问。
迟川显然有些慌张，没反驳，最后懒得解释干脆自暴自弃点点头。
杨祥榆又笑了，为了不尴尬她话锋一转:“我听忱忱说你拿到保送名额了？”
迟川神情淡然，继续手上的动作:“嗯”
*
洗澡间里水声哗哗，其中偶尔夹杂脚步声。
晚上有点冷，辛忱灌了口蜂蜜水，扯着浴巾蜷成一团，边听里面的动静边翻表白墙里的消息。
周身忽冷忽热，翻了两分钟跑过去倒水，水是冷的，喝完凉意席卷而来他又继续玩手机。
大部分学生都会在表白墙上表白自己喜欢的人，辛忱很少进来，只是偶尔陪许钧蕴进来吃吃瓜。
她说的也没错一进来就看见很多跟迟川表白的消息，最新的是一个高三女生的消息，说话很豪放，有种女武松的感觉，一开口就直切主题。
“高三一班的迟川同学，我是高三四班的李燕，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下面评论区简直炸锅:
【我去！勇啊！高冷男神你都敢表白？】
【在线问一句，迟川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上了？】
【迟川没有女朋友，上吧，姐妹。】
越看越气，醋意冲散理智辛忱憋着气继续往下翻，最后匿名发了一句:“迟川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刚说完群里就炸了，辛忱没管退回来。
二十分钟后水声戛然而止，迟川穿着件白色休闲衣出来，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并成几绺滴着水珠，手上挂一块干燥的毛巾正准备擦，抬头看见蜷在床上的人走过去。
凉风呼啦灌进来掠起窗帘，床上的人冷得抖擞两下，用枕头垫着背，被子盖着两只脚，肩上胡乱披了块毛巾，气鼓鼓看手机。
似乎有些冷他缩缩脖子，肩上的浴巾垮下来露出内里的睡衣，两颗衣扣没扣风使劲灌进身体里，没一会儿脸就白了。
看着他，迟川摇摇头，无奈轻笑，还是他的小傻子。
辛忱刚洗完澡，头发没干，发尾吊着晶莹水珠。本来感冒脑子就有点晕，在看她们的表白后愈加严重，感觉一闭眼就能升天。
他揉揉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脖子突然一凉塌下的浴巾被理好。
迟川把辛忱的被子拉上，整理好肩上松垮的浴巾。揉了揉他脑袋，把手里干燥的毛巾围在他脖子上，擦掉发尾的水珠。
他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辛忱的脸被揉得变形，仰头看见他的喉结轻微滚动，魅惑十足。
应该是哭哑了，他的声音很轻：“小笨蛋，冷不冷？”
白光四散落在他脸上，紧绷的下颚线条清晰锋利，高挺鼻梁宛如山脊，弯成一条月牙状的嘴唇动了一下。
辛忱傻傻地看他：“冷”
迟川又笑了。
“冷怎么不盖好被子？”
说着他低头瞅脚旁的手机，辛忱一慌急忙收回来：“睡……睡不着！”
其实是感冒了，难受。
他点点头，视线从手机转移到辛忱的脸，嘴唇毫无血色，脸色煞白。
他眉头蹙起，手掌覆盖辛忱额头，上面一片滚烫。
大概是看见他脸上闪过担忧，辛忱转移话题：“哥，你头发没干，赶紧擦一下别感冒了！”
说完辛忱忽然就意识到迟川的脸色为什么变了。他的鼻音把他卖得一干二净，这么重的鼻音任是个鬼都能听出他生病。
迟川没回答他的问题，把人摁回被子里:“发烧了怎么不跟哥哥说？”
辛忱回来后就昏昏沉沉的，洗澡的时候差点摔倒，但在他们面前却是一副问题不大的样子。
刚想说“其实我没事”就看见迟川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吓得一慌，急忙起身：“哥，你去干嘛？”
迟川脚步顿住走过来，发梢的水珠沿着脸落下来，声音亲和：“乖一点！别乱动！我去拿体温计和感冒药。”
辛忱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哼了个弱弱的“嗯”。
“别玩手机了，好好躺着，哥哥去给你倒杯热水。”
“哦”
迟川的目光落在床头柜半杯没喝完的冷水上，片刻间，辛忱看见他的嘴角往下耷拉，估计是知道了。
“怎么这么不乖，生病了还喝冷水？”
“对不起”
迟川数落几句，辛忱没反驳看着背影消失在门口。
客厅的灯还开着，杨祥榆盘腿坐在沙发前，茶几上放着一沓试卷和电脑。她脸色紧绷拿冷茶喝了一口，结果喝得有些急掩唇咳出来。
听见脚步声，她抬眼看见迟川从楼上下来，急忙起身但腿坐麻了起来差点摔倒，迟川眼疾手快扶住她。
杨祥榆被迟川扶坐在沙发上:“怎么下来了？”
“辛忱有点发烧，我下来找支体温计给他量量。”迟川回头瞅楼上，看着茶几上堆成山的试卷。
杨祥榆不放心，拿药和迟川上来，进来的时候看见辛忱像只小病猫软趴趴地窝在被子里，眼睛半眯，无精打采。
“忱忱，头昏不昏？”她蹙着眉，眼神闪过担忧，手背盖在他额间。
辛忱把脑袋伸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扯着笑：“妈，我没事。你儿子什么身体你不知道？我可是猛男好不好！”
说到“猛男”时辛忱瞥见迟川嘴唇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像是很无语。
都弱成这样了，还猛男？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杨祥榆无奈摇头，没好气地拍他的手:“赶紧把药吃了，体温计给妈妈看看。”
辛忱烧得严重，高烧四十度，杨祥榆担心了一整晚。最近学校一大堆事情她忙得焦头烂额，最后迟川让她先回去休息，这里他看着。
杨祥榆教的是初三重点班，忙的事情多，肩上责任重，每天要这里跑那里跑，就连今天考试的试卷都来不及改。
“阿姨，卷子我帮你改吧！”
家里没有擦伤药迟川准备出去，刚下来碰见杨祥榆抱着那沓试卷上楼。
她犹豫了下，迟川伸手接过：“明天之前我能改出来，阿姨，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行，那麻烦你了！”
拒绝不了，杨祥榆把答案给他，随后拿上电脑上楼。
楼下响起声音，杨祥榆回头看，只见楼下的人把卷子放在茶几上，进厨房弄了五分钟后才就出门。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男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杨祥榆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发呆。
那一刻，她突然有种迟川融进了她生活的错觉，好像他真的是她的孩子。
附近有诊所迟川速度快，十几分钟就回来，杨祥榆发信息过来说卷子能改多少算多少，累了就休息。
回完消息迟川端煮好粥上楼，一进门就看见某个不老实的人坐在床上看书，不过这书看得眼皮都打了好几架。
他盘着腿敲木鱼似的打瞌睡，被子盖了下半身，物理书躺在脚边，攥着的圆珠笔在书上画了一堆歪七扭八的线。
也不知道怎么漏墨了，弄得手上和书上一片狼藉。
不过好像没发现，捣蒜一会儿后艰难地撑起眼皮，沾满墨的手揉了揉眼睛。顿时，透着病态的脸黑了一片，可爱迷人，像只憨呆呆的小病猫。
迟川脚步放轻，眉间抹上笑意。
困意太浓开门的声音响起辛忱没听见，熬不住倒头睡了。
房间的灯关了，只开着暗度最低的台灯，迟川轻手轻脚把窗户关紧，走到床边把人抱到床上躺好。
一抬眼就看见那些歪七扭八的线，他的心被揪了一下。
辛忱在等他！
辛忱开了警戒模式一被人触碰就醒了，看清迟川时强撑起来，鼻音很重:“哥哥……”
“困了？”
“嗯啊……”
“困了怎么不睡会儿？”
辛忱摇头嘴硬:“我不困”
迟川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凑近，双环住他脸贴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突然一个动作吓得辛忱心跳加速，刹不了车，咽了咽口水不敢动。
“在等哥哥？”
“没……”
对上他的眼睛辛忱有点手足无措，舌头打结，支支吾吾解释:“我……作业没写。”
迟川低头，撕开药盒包装纸，弯着唇膏:“小骗子！”
老套路！上次没预习，这次没写作业。
“你笑什么？”
辛忱一秒就抓住他脸上的表情，气鼓鼓的像只生气的小河豚，没好气地怼他一下。
迟川没憋着，笑得愉悦:“笑你”
“不准笑！”
辛忱手动让他闭嘴，捂着他的嘴。
“憋着”
“憋不了”
“憋不了也得憋，我不准你笑！有什么好笑的。”
迟川扒开他的手:“哥哥笑你可爱”
“……”
“可爱的猛男？”
说着，他凑在辛忱脸前，字音故意咬重:“猛男？辛忱什么时候成为猛男了，怎么哥哥不知道？一个小时前还是哥哥怀里哭唧唧的小屁孩，还得要哥哥抱回来——”
话没说完，迟川嘴巴蓦然被捂住。
辛忱吓得灵魂出窍，急忙捂着口出狂言的人。
他是被迟川抱回来，当时哭得喘不上气，脑子晕乎乎的被抱着怎么都不肯下来……
不过现在说出来真的丢脸。
他不要面子的吗？
“脸红了？”
迟川无情戳破，头歪斜凑到辛忱鼻前，眼神戏谑，声音低哑磁性:“亲哥哥的时候脸都没红，现在怎么红了？”
辛忱想打人:“……”
迟川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也肿了”他凑过去，“自己咬的？“
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辛忱狠狠睨他想杀人。
太欠了！明知故问。
你咬的，现在装什么无辜！！
“肿个屁！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掐死你？”辛忱脸气青了，圈着人脖子威胁:“然后把你扔出去。”
迟川得意笑了:“你舍得？”
辛忱甘拜下风:……”
舍不得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舍得把你扔出去？
“舍不得哥哥，还嘴硬。辛忱怎么这么可爱啊？”
迟川支着下巴，视线一路往上，眉眼带笑:“哥哥咬疼你了？”
说话间，手指碰上嘴唇，辛忱蓦然抬头，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陡然空白。大雨里的他哥亲他的画面汹涌席卷。
小孩不经逗迟川噗笑一声，正色:“对不起，那哥哥下次轻一点，不咬你。”
辛忱脑子嗡嗡作响，越说越想杀人，脸直接燃起来。
迟川原本只想逗逗他，没想到直接把人给逗emo了，一张苍白小脸绯红，耳根能滴血。
“嗯？生气了？”迟川笑了，身体颤抖两下，沉冷的嗓音摩擦着空气:“那换你咬哥哥，总可以了吧！”
辛忱盯着他泛光的嘴唇，喉咙微微滚动，心里拍自己一耳光:“咬个屁，你好烦呀！”
大晚上聊这种话题。
“哈哈哈……好好好，哥哥烦”
迟川笑了一会儿，把人拉过来擦药，“过来，哥哥看看你的伤。”
辛忱的伤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有点淤青。冰凉的药膏落下的瞬间热感和触感钻进脑子里他本能闭上眼躲了下，随即伸过去。
他的小动作被迟川看在眼里，他淡淡一笑，指腹小心翼翼触碰伤处，低下头轻轻吹着，热息打在额头上。
“还疼不疼？”
“嗯？”辛忱一愣，几秒后反应过来摇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疼！”
迟川掖了掖被子，视线落在他略微红肿的唇上，莫名想逗逗他：“不是说不会和哥哥撒谎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
辛忱被盯得脸红心跳，舔舔唇，害羞地撇过头，生气反驳：“我……我什么时候说的？”
夜入深处，悄然无声化成无尽温柔，黯淡灯光吻着少年优越的侧脸，他笑着看自己爱的小少年，嘴角绽放一抹淡淡的笑。
他说：“现在。”
“……”
现在？扯淡！！
他根本没说。
辛忱抬眸，猝不及防闯进一双桃花眼里，那双眼睛生得极为好看，里面总是装着一个人。
迟川看着他，眼神宠溺，温柔。
此时岁月静好，好像无需顾及什么，他的全世界已经等他很久了。
这一刻，窗外的世界静而喧闹，蟋蟀代替蝉鸣在夜间高歌，风吹着树枝沙沙作响，代替了人间鼎沸。
迟川起身，把人抱着，轻揉他的脸，偏下头，在唇间上一个吻。
那个吻从淡都到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烙在心上。唇间的温热勾起辛忱心里躁动已久的火。
这次大火来势凶猛，直接燃起干枯百里的荒原，只是刹那间那里便得以新生，被疯长的鲜花灌溉。
迟川捧着辛忱的脸，指腹触碰着他的眼角，轻声说：“辛忱，哥哥很偏心的，缠上你了，愿意可怜可怜我吗？”
辛忱耳根通红，一路灼烧，心跳加速，呆愣愣地看迟川做不出任何反应。
迟川被逗笑了。
半晌，他才翘唇:“你愿意和哥哥在一起，做哥哥的男朋友吗？”
“我不愿意，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