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课,辛忱就来医院了。
到时候刚好撞见医生在和小宿看病,现在大致的情况就是因为受伤导致她的心脏病发作,很严重,所以可能要进行手术。
站在门口的时候有个医生过来问辛忱:“请问你是患者家属吗?不是的话这里不能站人。”
“算……”辛忱愣了一瞬,点头,“是”
“哦,对了,病人的医药费还没交。”医生扫了眼辛忱,最后还是说:“如果要进行手术的话可能还要几十万甚至更多,你是病人哥哥回去告诉家长,考虑好了就我们进行手术。”
几十万,甚至更多?
辛忱脑子忽然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一会儿才做出反应:“我知道了,谢谢。”
才几楼辛忱却像失了魂一样,差点撞到人。他打电话给奶茶店老板娘提前用自己的工资,还和杨祥榆借了一些钱,零零散散凑出一点把医药费交了。只是那几十万要怎么办,那些人天天来找迟川,他根本没那么多钱。
门吱呀一声开了,但里面的人似乎是没发现。小宿坐在床上背对着这边,望着远处。阳光稀疏落在小女孩白皙娇嫩的小脸蛋上,只可惜水挂多了显得格外苍白,和刚见面时不太一样。
窗子打开,盛夏的风偷偷溜进来,被翻得稀烂的书吹得啪啪响了两声,在极其安静的病房里像极了有人在嘲笑。
应该是听见脚步声小宿倏然回头,看见辛忱时脸上的忧郁并没有褪去,而是多了一丝担忧。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辛忱很难相信这种表情是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脸上。
小宿垂眸,良久,弱弱地喊了声:“辛忱哥哥……”
看着她,辛忱心里突然一阵刺痛,把不好的情绪全部压下去,扯了一个美丽的笑。走过去,安静坐在她旁边。
抬头,远处高大的梧桐枝丫与树叶层层叠叠,浓密而茂盛,树下几个小孩嬉嬉闹闹晃动着老旧的秋千。病房所在的楼层算不上高,楼下的嬉闹声偷偷窜进来,加上房间里安静像深井,但凡有一点声音就被无限放大。
小宿紧攥书本,眼睛却盯着楼下那几个小孩看了很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束光落进她清澈如湖的眼眸里逼出一滴水,偷偷地滑过脸颊。
“别告诉哥哥……”
小宿面容憔悴,声音有气无力。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始终没看辛忱,像是在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好不好?”
辛忱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下一刻她微弱的声音就已经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救了。”
那句话猛地把辛忱砸在原地,眼睛莫名地酸涩难耐,一股无力感传过身体的每一处。
他想解释说其实还有办法,只要……
只要把钱凑够就可以了。
小宿仰头,把那点东西吞回去,看着辛忱有点泛黄的手眉头皱了一下。
的确,因为天天在奶茶店工作他的手已经不那么白皙了,看着不像舞蹈生。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小宿牵着他的手,在眼泪砸下来的时候用微笑接住,安静须臾,她说:“哥哥你的手真的漂亮,跳舞的时候一定美丽极了吧!”
辛忱没说话。
“我想看你跳舞。”小宿说:“像童话里的小王子那样。”
她银白的头发挡住眼睛,挡不住眼泪。
话锋一转,她颤眉轻声说:“哥哥说过两天就接我回家,而且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很无聊。”
她的眼睛看着书本,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是自学的。
辛忱忽然很心疼她,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总会有办法的,总能凑到……”
话没说完就被糯糯的声音打断。
“可是我不想浪费时间。很多人抛弃了哥哥,可我不想抛弃他。我想让他好好地读书,不想让他为了我去整天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辛忱找不到什么安慰,只能胡乱说一些话让她分心:“别这么说!迟川哥哥很在乎你的,就连他的头像都是你。”
此话一出,小宿诧异地看向辛忱:“哥哥的头像不是我。”
“是的,他说是个小屁孩,而那个小屁孩就是你。”辛忱肯定地点头。
小宿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动唇。
“那个人是你。”
辛忱怔愣:“……”
是我?
她握住辛忱,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前一次还要坚定:“辛忱哥哥,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的确是他,在无数个难熬的夜里迟川总是靠着那几张他的照片度过。他有胃病每天疼得几乎吃不了什么东西,晚上疼得迷迷糊糊,在梦中喊的是他的名字——辛忱。
久而久之,小宿就知道了那只小比熊犬就是他口中的辛忱。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辛忱一身白色的毛茸茸舞服,可爱得像只小狗。所以只有迟川知道小屁孩是谁?
是辛忱。
“哥哥有很严重的胃病他从来都不说,只有在晚上没人的时候,他实在疼得不行了才会喊你的名字。”小宿说:“我听见了。”
这句话说完,一股窒息感拼命涌上心头,辛忱像跌进了冰川里,周身骨痛,眼睛又红又烫,盯着墙上的光斑越来越模糊。
迟川有胃病,所以辛忱很少见他吃饭。
突然一下子,辛忱想到了什么。
那天,在姜澍生日会的时候迟川看着那么憔悴是因为胃病犯了……那他还替自己喝酒。
辛忱后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觉得脑子一片模糊,盯着中午迟川发的消息久久没能缓神。
迟川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你吃饭了没有?
辛忱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迟川了,望向外面无声落泪。
——哥哥,你是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