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星期姜澍转学了。
姜远扬给他在国外安排了很好的学校。姜澍被迫放弃了云城的一切去了那里。临走前,他还是没能见到陆露,只是买几条很漂亮的裙子让辛忱送给她。
姜澍很少见过陆露穿裙子,所以拿自己的所有零花钱买了最贵的。刚开始辛忱也没见到陆露,听他们班的人说她母亲给她办了退学手续,回家了。
辛忱最后一次见她是周末的时候她来宿舍收东西。她和姜澍的事情闹得很严重,不仅是校内,就连旁边的学校都传遍了,不出意外他们都分开了。
看着他们被迫分开,有那么一瞬间辛忱觉得好像他自己也不远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他会下意识屏蔽迟川。
杨祥榆打电话过来会变得心虚慌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打垮似的。
姜澍离开,教室开始变得冷清,下课很少会有人说话。甚至有些时候辛忱会陌生到好像不认识这里了。明明场景都是一样可是每当他回头喊“姜澍,你中午要不要去吃饭?”
然后喊了很久没有人回应他,他气哄哄地转回头数落:“姜澍!你死了!居然敢不回…我……”
然而,当辛忱回头时那个会笑着拽他去食堂的好兄弟不见了,他失望地垂头,没忍住眼泪“啪嗒”掉下来。
以前姜澍会无语他,会在他被别人骂时第一个冲出去替他出气,会笑着跟他开玩笑“你怎么这么慢啊?次次我们都要排队!”,会在他们闹矛盾时一边彼此赌气,一边彼此关心……
这种坏情绪缠绕辛忱很久,有一两个星期没有缓过来。
这个周末迟川没有上课,他从刚做完家教回来就来接辛忱。
辛忱无精打采地从楼上下来,一下来就看见迟川站在楼旁的树下,他一身简单的黑色背心,戴着眼镜,笑着等他。
看见他笑的那一刻,辛忱突然觉得不真实了。这些天他天天都在焦虑,也不知道焦虑什么只是觉得不安。
“怎么了?”
迟川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笑得很温柔,“有什么难过的事?”
辛忱抬头看他,两秒后又垂下,表情欲言又止,挣扎了几秒最后摇摇头,“没有”
辛忱有什么心事几乎都写在脸上迟川不用猜都知道。他眸底的光黯淡下去,嗓音淡淡的,“不想跟哥哥说就不说了,不过别难过了,嗯?”
他说完辛忱就慌了。
“不是的……”辛忱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哥哥,姜澍走了。”
声音很小但迟川还是听见了。
他不是不知道姜澍转学的事情只是在辛忱面前很少会提。辛忱身边真正对他好的人很少,姜澍算一个。
迟川完全能理解,柔声说:“我知道。”
辛忱诧异看向迟川,他以为他会生气。
“你难道不生……”
迟川打断他:“没有,我不会生气。相反我知道姜澍对你很好,我很高兴。”
姜澍对辛忱好,好到他明知道可能会得罪迟川却还是因为辛忱的事警告他:能对辛忱好就好好对他,不能对他好就离他远一点。
这种友谊很难得,换做是迟川他也会难过。就像他和江叶一样,她死了他还是放不过自己。
“介意和我说说你和姜澍是怎么认识的吗?”
迟川与辛忱并肩而行,辛忱比他矮两个头看着像把人挡在旁边护着。
周末的太阳很好,蝉鸣阵阵响彻整个夏天,两人沿着小路往公园去。辛忱看着光影斑驳小路松了一口气,眨眨眼睛启唇。
要说他和姜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小时候他坠楼受伤走不了路,在学校里被很多小朋友孤立,他们都骂他是没爸爸的孩子。那时候辛忱变得很自闭不爱说话。
刚好他也遇见了不爱说话的姜澍。那时候他们考试考差了被分在同一班而且阴差阳错做了同桌。当时姜远扬刚离婚不久,姜澍变得越阴冷孤僻,和辛忱坐一起一个星期一句话都不说。
有一次辛忱被其他小朋友骂,姜澍看不过去过去帮忙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打完扯了一张脏兮兮的纸递给坐在楼梯间哭的辛忱。
“给你,别哭了!”
少年的嗓音清冽,听着很狂拽不像安慰人的话。
辛忱泪汪汪地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一身校服被扯烂,眼睛周围肿了一圈像熊猫眼,嘴角冒着血却还倔强地说不疼。
辛忱问他:“我们是不是打架了?”
他揉了揉脸坐在不高的楼梯上,拿辛忱擦完眼泪的纸巾兀自地擦鞋:“打就打了,谁让他们该打。”
“你不怕被请家长?”
“不怕!”
那时候姜远扬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管他,他打架斗殴,成绩下降这些姜远扬都不知道。
擦完鞋,姜澍捡起地上的垃圾扔在裤兜里,不耐烦地瞥了眼辛忱:“走了,你回不回去的?”
辛忱看他又看了眼自己腿,眼睛湿漉漉的,表情委屈可怜:“我回不去!”
“腿受伤了?”姜澍烦躁地挠挠头,回头扶起辛忱。
“他们打的?明天我给你报仇!”
辛忱摇摇头:“不是,是我的腿受过伤。”
“怎么伤的?”
“坠楼摔断的。”
一句话把姜澍吓得不轻。那次以后他会经常留意辛忱,会帮他报仇出气,辛忱也会经常带姜澍回家。
杨祥榆对两个孩子好,次次回家都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做完又把人逼回房间学习,两人一会儿吐槽一会儿打闹。久而久之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公园热闹,听着听着迟川突然走神了,辛忱讲完连喊了他两声都没回应。
“啊?”
回过神来,迟川眸光黯淡,看了辛忱一眼。
“你怎么走神了?”
这几天辛忱很明显能感觉到迟川的精神状态不好,好像他经常在发呆。每次说话或者讲事的时候他都在走神。
中途那阵耳鸣突然涌进迟川脑子里,他有一瞬间听不见辛忱说话,只能装得正常无事,“没有,只是…觉得有点不安。”
“你是不是在担心你们考试的事情?”辛忱牵上迟川的手,带他往公园中心走,“我带你去散散心!”
迟川淡淡一笑:“嗯!”
走到半路迟川视线有点虚晃,兜里的药被捏扁抠进指甲缝里却不敢伸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病得不轻了可在辛忱面前还是装得正常。
“辛忱”迟川没有什么兴趣逛公园,拉住辛忱喊了声,“我们……”
闻声,辛忱转过头看他,眉眼间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了?哥哥”
撞上那个笑时卡在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迟川顿了顿喊:“宝宝,我有点冷!”
语气酥酥麻麻的,像是在撒娇。
辛忱愣了一下,看着迟川笑了。
云城的夏天根本就不冷,迟川说这句话只是在说他不想逛了。
辛忱知道但依然很喜欢他撒娇的样子。以前他的迟川哥哥那么温柔的人很少会和他撒娇,现在突然撒娇他有点不习惯了。
“哥哥,你的谎言变拙劣了。”
迟川看着他,无法反驳。
“既然你累了我们就回去。”辛忱歪斜着头,朝他伸手。
忙了一天迟川的确很累但在辛忱这里他好像总能得到释放,点点头:“好”
“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去跑车了?”路上,辛忱瞥眼迟川看见他神色不太对,试探地问了句。
“没有”
“那你吃饭了没?”
“吃了”
辛忱满意地点头,握紧那只有点凉的手往路口走。
刚到路口准备打车时迟川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掏出来接,下秒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请问您是迟川吗?”
声音不大辛忱也听见了,他与迟川对视一眼。迟川说:“嗯,我是”
“您好!我是xxx医院的医生,迟大海是您父亲吧?”
听见“迟大海”这三个字时辛忱看见迟川脸色陡然一变,很难看,眉眼间写着厌恶和反感,顿了十几秒他才回应。
“您父亲现在在我们医院,麻烦请您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