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吹风“呼呼”的动静在咖啡店楼上的房间里作响。
洗完澡后，情侣俩就一前一后地坐在床边，由林深时帮着林允儿吹干湿漉漉的头发，两个人顺带聊起了一些林允儿感兴趣的话题。
“语音记录吗？”
“嗯。一开始还是用纸笔，但上了大学、进入职场之后，发现社会不会因为你而放慢自己的节奏，每天需要记忆的人也变多了。所以就开始学着用语音记录一些自己想记住的人，偶尔还会做一做语音日记。”
林允儿恍然地低语：“语音日记……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样子。哪天我也做一做怎么样？”她说着就像个小女孩似的，双眼晶亮地回头看向男友：“到时候我们俩交换日记，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对方的一天都经历了什么？”
手里还举着吹风机的林深时有些失笑，“我现在没有这个习惯了。”
“哎，为什么？”
“本来我做日记也不是为了想要哪一天回顾自己以前的生活，而是有的时候，有些话没地方去说，所以就记在了日记里面。”
林允儿听懂了男友的意思，“你是说，像可以诉说秘密的树洞那样？”
“嗯。”林深时笑着点头，“写日记这种事就像是为自己找了个树洞一样。”
“那现在呢？你不需要‘树洞’了吗？”盘腿坐在床上的林允儿好奇地转过来问。
“现在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有什么秘密都可以跟她说。所以，我好像是不需要别的‘树洞’了。”
有些蔫耷耷的刘海之下，女孩盯着男朋友看了一会儿，旋即就毫无异样般回过头去。
藏在发丝间的耳尖却显得红扑扑的。
“忽然有点伤自尊心呢。”
“怎么了？”
“明明我们之间，没谈过恋爱的人是你，为什么有时候我连你的话都接不上？”
林深时微微而笑地说：“林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好胜心有点莫名其妙吗？”
“不是好胜心！只是，我听欧尼说，一段感情要维持下去，双方最好要势均力敌，不能总是哪一边弱一点、哪一边强一点。”
收好电器的林深时走回来，蹲下身微笑地捏了捏女友的脸颊，说：“所以，你的目标是有一天让我无话可说？”
“至少我要在你面前拥有自己的强势吧？”林允儿握住他的手，可爱地蹙起眉尖，“完美的女朋友，至少不能总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弱于下风。”
“那你估计要从好好洗头开始做起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在中国的时候，有一次三四天没洗头了吧？这次又是几天？”
“呀！你没事记着这种事干嘛？忘记！赶紧给我忘记！从脑子里删除！”
女孩张牙舞爪地扑到男朋友身上，俩人在床上嬉笑地打闹了一阵后，林允儿才气喘吁吁地重新坐好，低头扯了扯身上明显大了很多的衣服问：“说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你的衣服？”
“因为我以前就住在这里啊。”林深时好笑地说。
“对啊，你以前住在这里，现在又不住在这里，怎么还会有换洗的衣服？”林允儿抬起头来，眨动眼睛，逻辑压根没被男友带偏。
这下子，林深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才好了。
被女朋友渐渐生出狐疑地打量着，他最终如实交代：“等到饮溪回国之后，我准备搬回这里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林允儿的话刚问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男朋友，脑子里突然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理由。
“允儿，有的时候我确实很迟钝。我以前总认为，事情该尽量从安稳的角度来考虑。可是现在想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该像当初和你那样，尽量去避免一些事的发生。”
选择回到“秘密森林”的二楼居住，并不是因为林深时真的很怀念在这里生活的日子，而是因为如他自己所说，他离开那栋位于狎鸥亭的房子之后，可以避免不少事情的再度发生。
林允儿大概也没想到男朋友会不声不响地做出这个决定。
“你住在那里，工作不是更方便一点吗？而且我之前听你说，那房子还是那位曺海淑专务？人家送给你的住处。现在说搬就搬，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林允儿过去也不是没有生出过希望林深时搬去别处的想法，但等林深时真有这打算后，她反而担心地劝说起了男友。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想搬走的话，其实不必如此……经过前面的事，我自己现在也想通了。你向来都没有问题，甚至艾琳也没有问题。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罪？她喜欢你之前也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说来说去，反倒是我自己一直在过度地执着。”
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会变得幼稚和脆弱，这道理反过来也成立。
如果眼下换成这世上的其他人，无论是谁，林允儿都不可能摆出这副诚心又沮丧的认错姿态。
她只在这个男人面前会如此。
林深时的眼神很温柔，他笑了笑就伸手帮女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没关系。反正之后我也不一定会再回hArt上班了。至于曺专务那边，以前我和她还不熟悉，现在交情倒是变深了，所以也不用有太多的顾虑。而且……这个选择对我们三个人来说，也是必要的做法，不是吗？”
必要的做法吗？林允儿一时不再说话地注视着男朋友的脸庞。
她当然明白林深时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这个举动，目的是要一次性断干净他们三人之间曾经所有复杂的纠缠。
“那么，搬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告诉艾琳？”
哪怕这事和裴珠泫按理说毫无干系，但林允儿认为林深时于情于理都该通知那边一声才对。
“我本来想着发条信息，但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不如由你去告诉她，怎么样？”林深时轻声地说。
林允儿又蹙起了眉。
她忍不住嘟囔地说：“你这么做，也太狠心了吧？”
她清楚以她的立场和此前的所作所为，此时她不该说这话，但同为女生，林允儿对于男友的做法实在是无法做到无视。
换位思考，假如今天被拒绝的人是她，她也绝不会希望见到林深时这样决绝。
“那还是按照我原先的想法，由我给她发条信息？”
“这种事……你至少亲自打个电话吧？”
谁知道前面还很好说话的林深时这会儿就面不改色地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林允儿愣了愣。
“发消息也好、打电话也好，说来说去也只是哪种做法的程度稍微好一点而已。珠泫她依然会受伤，你不能说让她受伤的程度轻一点就能当她受伤的事实并不存在了。我们何必在这种时候心软？既然要做，那就做得好一点、干脆一点，省得大家事后再纠结。不对吗？”
林深时平时很难得会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在听完男友的解释后，林允儿就情不自禁地抿起嘴，抱着腿坐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连她自己都无法形容内心那股正在涌动的情绪是什么了。
过了片刻，林深时才看到她眼圈微红地抬起头来，侧身看向自己说：“你应该知道我之前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吧？”
林深时默默地点头。
林允儿凑过来，在男人自然张开双臂的动作中钻进他怀里，把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低声自语：“我其实已经不再纠结我们的爱情是不是因为‘三神奶奶’才出现的问题了。反正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就足够了……可是那一天，当看到艾琳出现在你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就意识到一件事。即便我爱上你是因为我真的爱你，但那两座雕塑，它们依然在影响我和你的生活，祂在试图干涉我和你的感情，甚至……甚至……我有那么一刻想到，万一你真被祂影响，转而喜欢上艾琳该怎么办？”
她从男人的胸前扬起脸来，眼眶里的湿润已经渐渐收敛不住。
“于是，我开始害怕了……这感觉就像是，我们俩当初第一次意识到雕塑的神奇之处一样，但和那时候也有点不同，那时候我更多是感到惶恐和不安，可是在那一天晚上，我心里面却是迫切地想去做一点什么，想要去阻止那个可怕局面的发生。”
“后来我就莫名其妙地对艾琳隐瞒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当时很不服气、我很紧张，我也很想做一些反击，去进行报复，我、我……”
她越说到后面，也越来越语无伦次。
林深时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重新拥进怀里柔声安慰：“我知道，我都明白……”
“不，你才不明白！”
林允儿挣脱了他的怀抱，痴痴地望着他，而后又扯起唇角，极其无奈似说：“我们家的男亲，你还没有完全了解我……你并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我，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