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是景观公司的小曾。等下可以帮忙搬下货吗？我们的人手不够。”
陈平安刚从驾驶室跳下来，业务员小曾走近上前递烟，面带微笑的询问。
陈平安摆摆手，说道：“我不抽烟，谢谢！我们公司有规定，司机不准碰客人的货物。人手不够就去请啊，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市场旁边有很多人蹲在那里。”
小曾面色一滞，勉强笑道：“帮帮忙嘛，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老板没有安排别的人手，就连我也要亲自搬货呢。”
陈平安笑道：“不是我不肯帮忙，你说万一货物上车的时候，出现了损坏算谁的？老板没有安排人手，你可以打电话申请啊，总不能指望我给你们老板白干活吧？再说你们有三个装货点，运费给的又不高，我这趟也只是不赔钱而已，这种事……”
小曾拉下脸，粗鲁的打断他说道：“不帮就算了！什么人啊？真的是，你一个货车司机而已，拽什么拽？”
陈平安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挥手让他走开。
小曾骂骂咧咧的进了店铺，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还一脸愤怒的朝陈平安指了指。
店铺里有十几个木箱，木箱里装的是人造石的花园椅，还有一张两米长的人造大理石台面，份量很是沉重。
陈平安没有搭理他们，找个地方蹲坐下来。
想要我帮忙搬货？就连你们老板都不敢说这个话！
小曾和一个工人吃力的抬着个木箱往车厢上面放，另外一个工人站在车厢使劲往里面拖。
陈平安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也不知道究竟是园林景观公司老板抠门，还是小曾想要贪墨这点人工费？这种事情很常见，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他本来不想多事，可是这么多的沉重货物，靠这三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搬的完？
陈平安掏出手机，给园林公司老板打了个电话：“俞总，你不至于吧？搬货的工人都舍不得请一个？那么多大理石货物，靠小曾一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去啊？”
“陈总，这票货是你在装啊？什么时候来的广州？有时间来公司喝茶啊！我批了1000块钱请工人的，怎么是他自己在搬？真是瞎几把搞。”
陈平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假的！
以俞总的作风，能舍得出一千块请工人才怪！
否则，这趟自己也不会不愿意上门去拜访他。
年初的时候，他的公司有一笔三千多块钱的运费尾款，至今都还没有结清，催了很多次也没有结果。
要不是这趟的运费先打了过来，陈平安都不愿意接他家的货。
“俞总，请个工人也就150块钱。你好歹出个300，请两个人帮他分担一下啊，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的慌。之前你们说客人要得很急，结果装货又这么拖拉，时间全浪费了，你这样根本划不来啊。”
“哈哈，要不陈总帮忙搭把手嘛，早点装车早点出发，算起来你还是赚的！”
陈平安到底还是低估了他脸皮的厚度，撇撇嘴说道：“行啊，你把年初的运费尾款打给我，我帮你出钱请人装车，怎么样？”
“欸，怎么能让你出钱请人呢，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放心，我现在就让人过去帮忙，保证不会耽误装车的。”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妈的，一提到钱这人就是这个样子！算了，再让他拖几天，看他能拖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拖到过年吧？
园林公司距离石材市场不远，陈平安却丝毫没有上门拜访的意思。
没过多久，两个白衬衫黑西裤的业务员走了过来。
他们磨磨蹭蹭的搬货装车，嘴里还一直不停的抱怨。不过人多的好处体现出来了，装车的速度确实是快了不少。
最后，四人搬动大理石台面的时候，其中一个业务员手滑，一个角摔在了地上，整块台面顿时四分五裂。
现场一片寂静，业务员欲哭无泪，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人造大理石很脆，全靠底下一层涂胶的网布支撑束缚，才能形成一体。
这下摔坏了，肯定没法给客户交货，必须重新订制一块才行。
小曾打电话给老板汇报情况，被骂的狗血淋头。
收起手机，他对犯错的业务员说道：“俞总说，大理石台面价值3500块钱，由你来赔！他会从你的工资里面扣，每个月扣500！如果你要提前离职，必须把这个钱补上才能走。”
业务员掉头就走，骂道：“我赔他吗的个逼！成本价1200，想让老子赔3500？做梦去吧！老子一个月工资1500，不要了，全都留给他买棺材去吧！”
陈平安走过来看了一眼，惋惜的摇摇头，向小曾询问道：“这个桌面还有现货吗？没有的话我就不等了，还有两个地方要装货呢。”
小曾拿着出货单，唉声叹气的说道：“没有现货，等做好了补发过去吧。真是倒霉，这下我的提成也悬了。”
陈平安好奇的问道：“货坏了又不关你的事，怎么会扣你的提成呢？”
小曾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刚才的袖手旁观还耿耿于怀，说道：“老板就是这么做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小刘走了，损失肯定会算到我头上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都怪你这个乌鸦嘴，简直就是个瘟神！”
陈平安气笑了，说道：“幸好刚刚我没有动手！如果摔坏桌面的人是我，你说我该怎么办？为了帮你的忙，东西损坏了，然后还要赔钱给你们公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傻很天真很好欺负？”
小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是特意针对陈平安，而是在公司做事处处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借机发泄出来而已。
谁让货车司机的地位不高呢，换个身份，他也不会用这种态度说出这样话来。
陈平安本来还有心指点他两句，这下也没了兴致。接过出货单，关上车厢门掉头就走。
然而，小曾却主动爬到了副驾驶位置，下一站是实木家具厂，他要跟着一起去才行。
“我们的园林景观主要包括景观凉亭、公园椅、垃圾桶、花箱花车、户外桌椅沙发、躺床躺椅、遮阳伞等产品，基本都是户外为主。刚刚装的是石质公园椅，接下来我们要去沙湾装实木的垃圾桶和花箱。最后再装藤编的桌椅沙发和遮阳伞。”
小曾坐在车上倒是放下了芥蒂，如同面对客户一般，滔滔不绝的向陈平安介绍产品知识，“实木家具厂位于番禺沙湾古镇，离这里不是很远，挺漂亮的。”
陈平安笑道：“你们的产品挺贵吧？刚刚我听说一张台面就要3500，挺吓人啊。”
“嗨，我们的客户是房地产和酒店，都是不缺钱的主，再贵他们也愿意买，关键是漂亮啊。景观产品往那儿一摆，档次就上来了。”
“是吧？那质量怎么样？要是好的话，我也带点回家摆着。”
“家里谁用这玩意儿啊，有钱没地儿花吗？重点是好看，好不好用没关系。”
“那还是算了吧，不好用买来干嘛？”
两人说说笑笑间，来到一个工业园区，拐进了一条通道，在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陈平安在工厂里参观了一下生产的实木产品，禁不住摇了摇头。
桌椅板凳沙发用的材料还可以，不是菠萝格就是柚木。但是看到生产工艺，全都是靠打螺丝钉拼接固定，他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中午在工厂吃饭，老板看上去很年轻，陈平安和他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老板你今年多大？有二十三岁了吗？”
“已经三十多岁了，哈哈，二十三岁还是十年前的事呢。”
“嚯，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你的家具怎么不用木楔固定呢，那样应该比螺丝钉更牢固吧？”
“划不来啊！生产木楔花的时间更多，浪费的材料也多，哪有用螺丝钉来得方便，反正客户又不在意。”
“如果客户加钱呢？你愿不愿意用木楔？”
“加多少？加五百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加一千客户又会心疼。户外家具的要求没那么高，能用三五年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浪费这个钱啊。”
自始至终，陈平安没有听到老板半句关于传承方面的考虑，只是一味的强调成本，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对于老板问他要联系方式的要求，倒是没有拒绝。
这次小曾也没有动手，工厂的工人很多，四十多个垃圾桶，十多个花箱，三下两下就全都装上了车。
“老板，让他们再整理一下吧。这样装的乱七八糟的，后面还有货呢，到时候肯定会超高啊。”陈平安看了一眼车厢，对工厂老板说道。
老板让两个工人爬上去，一件一件的堆放整齐，这才微笑着回了办公室。
陈平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好感大生。这么好说话的老板，可不多见啊。
两人又去另一个工厂，装了十多套藤编桌椅沙发，二十多把遮阳伞，整个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陈平安从车头上取过园林景观公司的广告画，将它们挂在车厢两侧，最后再扯上篷布，将车厢顶部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事情，他浑身大汗淋漓，回到驾驶室用毛巾擦了擦，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