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高空。
才刚在东安府外城闹出点动静来的少年,正盘膝坐在虚空之中,朝着远空一伸手,便有云彩被无形之力摄取,化作一条条藤条一样的东西落在他的手中,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飞快的编织着,不片刻间,那云彩化作的藤条就被他编织成了一把躺椅来!
少年将那躺椅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满意的点一点头,往空中一丢,跳上去躺下,将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然在高空晃荡起来。
先前与他一道的中年男人直到此时才御剑而来,眼见着这一幕,不由长长一叹。
少年睁开一只眼睛看向中年男人,笑道,“红炉,你最近这道行没甚长进啊,我可等你许久了。”
被叫做红炉的中年男人没好气的看了少年一眼,道,“整日里在红尘里打滚,去哪里精进道行?”
少年闭上眼睛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也和你一样在红尘里打滚,为何我的道行就一日千里呢?”
红炉闻言为之气结,“我若有小师叔这般的天赋,说不得已是大都料了!”
少年哈哈大笑,坐起身来伸手指了指红炉,道,“红炉啊红炉,亏你总和我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该在乎名声,今日可算和我说了实话了吧?还不是眼馋我这都料的位置!”
“呸!”红炉也懒得与他做什么礼教模样,怒道,“都料的位置岂是眼馋不眼馋的事情?”
他哼了一声道,“小师叔也不必激我,我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这辈子,我大概都成不了都料了,不说都料,便是做个匠人怕是也难,可我的志向本也不在这里,”他看向远方,星空之下,天地有无限远,“我愿以残生行天下,见山之高耸,海之辽阔!”
他越说越兴奋,对少年道,“小师叔,你可知道,传说在那东海以东,无尽汪洋之上,有一座倒悬山,倒悬山啊!何等伟力,方能造就那般的神迹?”
少年撇了撇嘴,嘀咕道,“这种鬼扯的东西你都能信......”他伸了个懒腰跳下摇椅,“走吧走吧,再不去睡觉,天都要亮了。”
红炉似从美好梦境之中被惊醒,再看那少年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怨气,可终是长幼有序,只得轻叹一声,复又温和了声音道,“小师叔,此番过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少年回头斜瞥他一眼,道,“又是什么坏事?吞吞吐吐。”
红炉想了一想,还是道,“师祖说,你既不想回去,便罢了,但要随那离郡太守去一趟东北,这一次是,必须去,”他看了看少年,补充道,“这是师祖的原话。”
始终脸带坏笑的少年这一次是真的怒了,一把抓起身边云彩编成的摇椅一甩,就将它重新甩成雾气消散在夜空,好似凭空摔烂了一般,“凭什么必须要跟着那个蠢太守去东北?!他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东西,凭什么拿了我都拿不到的戒指?!我不去!!”
红炉哀叹出声,任由面前的少年在虚空之中来回踱步,嘴里面骂着些肆无忌惮的词儿,待到少年终于稍稍安静了会儿,他才趁机开口道,“那枚戒指的事情,门内上下虽都不说,可多还是替你不平的,但师祖从来不是任意而为的人,如此安排必有他的深意,你该静下心来思量思量才是。”
“思量什么?!”少年瞪着眼睛道,“思量那个蠢太守哪里比我强?!就算他是个太守,我捏死他,一样像捏死一只蚂蚁!!”
红炉再叹,“可他终究是个太守,还是个力挫南夷,守得半个西南汉州的百姓得以安宁,如今名满天下的好太守,就算不说这些,单说此番,他敢亲率剑修驰援东北,那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北夷凶悍,天下人避之不及!何况千金之躯,肯去犯险的,世间又有几人?”
他看向少年劝道,“就算是为了常州百姓,小师叔去护他一护,不亦是件功德?”
少年翻了个白眼,道,“我要这种功德有个p用。”
红炉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师祖的话你已违了一次,再违,恐怕就要吃苦头了,何况这一次师祖话语之间,分明已是动了怒了!”
少年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怕他个臭老头!”
红炉一瞪眼,怒喝道,“不得对师祖无礼!!”
少年哼哼了两声,改口道,“北夷此番南下,已然确定出手的天妖就不止一个,几路妖军摧枯拉朽,常州二石出手了都无济于事,凭他一个区区五境的太守,带着些头脑一热就要跟妖拼命的望川剑修,就能改变了常州局势不成?!笑话,就凭这样的脑子,还和我抢戒指!”
红炉摇头道,“谁说离郡太守驰援东北常州只带了些望川剑修?”
少年根本没有顺着红炉的意思去问下去的打算,直接摆了摆手道,“除非他能将离郡大军和所有强者一下子搬到常州去,否则就算我跟着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可不想这般去了,还得给他收尸!”
红炉道,“在他得到那枚戒指之前,你可不是这般评价他的。”
“那怎么了,”少年一歪脑袋道,“我改主意了成不成?”
红炉道,“所以这一次与他同去东北,说不定你还会改了主意,”他语重心长又说了一次,“师祖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少年忽的陷入沉思,直接在虚空之中盘膝而坐,一手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他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止我将那枚戒指夺过来......”
红炉瞪眼道,“那戒指,是师祖亲口所言赠予离郡太守的,你真敢如此,师祖定不饶你。”
少年泄气一般向后一倒,在虚空之中躺成个“大”字,“我的戒指......”
红炉再度叹气,御剑去到少年身边,正要再劝,就见少年忽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眼神发亮,“我不能强夺,可若他非要送我,我也没有必要拒绝不是?!”
他一边摩拳擦掌,一边朝着前方迈出一步,身形就已在百丈之外,“妙极。”
红炉御剑追上去,道,“切不可在离郡太守身上动用手段,不说其他,单是零之约定......”
“知道知道,我有的是好办法,”少年像是忽的想起什么一般扭头问道,“我今日似是听到些什么,说他‘随’还是‘为’的,是说什么?”
“‘随’还是‘为’?”红炉心头一动,道,“哦,当是说他以望川剑修为信使,传信天下的那句话吧。”
少年停下脚步,问道,“传信天下?什么话?”
红炉御剑而立,看向西南方向,颇有些感慨的道,“他说,‘天下男儿尚有胆者,随我御剑东北,赴死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