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子时，打更人的声音传来。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他从卢家的院门前走过，看到门口的白色灯笼，步子加快了一些。
随着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街道又恢复寂静。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出现，快速走到卢家大门。
走到门口，这人没敲门，直接用手一推，大门竟然被推开。
男人尽量把动作放缓，将门推得再开一些。
等门推的距离刚好够他一人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抓小偷！”
不等这人回头，身后一道很大的力气踢在他的背上，让他往前一扑，将大门完全推开。
然后，他被门槛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
接着，几人走进来，直接对着他拳打脚踢。
一道好听的年轻女声夹杂在其中。
“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人家家里刚死了人你也要来偷窃，没看到门口还挂着白色灯笼吗？”
“真是世风日下！打，给我狠狠地打！”
男人抱着头，不敢把脸露出来，加在身上的拳脚虽然痛，却不敢开口求饶。
“住手！”项氏举着蜡台跑过来，一看这情形顿时脸色苍白。
“别打了，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项老太太，您怎么还没睡啊？”安紫苏惊讶道，“还穿戴得这么整齐。”
“我...”项氏立即变得紧张，“我老婆子晚上睡不着。”
“项老太太，节哀。”安紫苏悲痛道，“孙凌虽然惨死，但是您也要注意身体。”
“您放心，卢晓月和曲洋已经认罪，孙凌不会白死的。”
说着，她又指着地上的男子，“这是个小偷，我跟着苏大人巡逻时发现他正推门进来，还好被我们逮住了。”
然后，她一脚踢向地上蜷缩的人，“不过是个哑巴。”
“你不要打他。”项氏急了，却不敢多说，“他应该是走错了，把他放了吧。”
“怎么可能走错？”安紫苏皱眉，“他鬼鬼祟祟的，我们都看见了。是吧，苏大人？”
苏延卿点头，对着衙役道，“把这人带走。”
地上的男子十分抗拒，拼命摆动，不想被带走。
项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算了，算了，苏大人，我都不在意，你们就不管了。”
话刚落音，门外传来孙永的声音，“项婶子，怎么了？”
他在睡梦中被吵醒，拿着烛台，披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院里的人瞪大了眼。
“苏大人，安姑娘？怎么回事？”
“抓小偷。”苏延卿答道，“把他的脸露出来。”
“不要。”项氏急了，上前想拦住他们，却被安紫苏拉住。
“项老太太，您可别伤了自己。”
两名衙役将男人抓起来，另一人扯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拉，让他整张脸暴露出来。
“啊——！”孙永看清他的脸，吓得往后一退，满脸震惊。
“孙...孙凌！不可能，这是...这是孙凌？！”
他不是已经死了，连头都被砍了吗？
孙凌想要躲，却丝毫不能动弹。
“你是人是鬼？”孙永吓得烛台掉在地上。
“当然是人了。”安紫苏笑道，“不过，比鬼更可怕。”
被她拉住的项氏此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完了。
苏延卿将两人带回府衙，连夜审理。
但孙凌十分狡猾。
他只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就在洛州城外，身无分文，只能步行回家。
府里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项氏和他已经提前串通，也说不知道。
安紫苏对这对母子的无耻和厚脸皮简直要膜拜了。
这个时候还要狡辩，不过，不承认也没用，铁证如山。
而且这证据是项氏亲口说得。
“项氏，你当时一口咬定，无头尸体就是孙凌。”苏延卿道，“你也说出了他背上的特征。”
“来人，扒开孙凌的衣服，检查他的后背。”
孙凌的后背一颗痣也没有，更别说是两颗长在一起的，一黑一红的痣。
“我...我记错了。”虽是这么说，项氏的语气明显弱了。
孙凌的眼神也有点闪躲。
“分明是你事先知道了这具尸体后背的特征，故意引导众人相信，死的人就是孙凌。”
苏延卿一拍惊堂木，“再不交代，就上刑具。”
项氏吓得一哆嗦，“我...我...”
惊慌之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前两天下午，孙凌你说你在袁记买了杏花露，但袁记掌柜已经证实，他们家的杏花露中午就卖完了。”
“你给卢晓月的杏花露里下了药，让她昏睡，你再把一切栽赃到她的身上。”
苏延卿每多说一句话，项氏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她没想到，苏延卿竟然查出了这么多东西。
“还不快说？”苏延卿沉声，“那就...”
孙凌此时开口。
“苏大人，我承认，是我和我娘故意这么做，让你们误以为那具尸体是我。”
“自从我当了上门女婿，卢晓月对我和我娘百般刁难，我想摆脱她。那天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人死了，就让他换上了我的衣服，砍下他的头。”
“我没有杀人，那人本来就死了。”
安紫苏怒极反笑，没想到孙凌嘴不仅反咬一口，还能情急之下想出一个为自己逃脱的借口。
“对对对。”项氏赶紧道，“是这么回事，大人，那人本来就死了，我们没有杀人。”
“无意中发现？”苏延卿一笑，眸子却很冷，“在哪里发现的？头颅又在哪？”
“前两天晚上，他倒在我家门口。”孙凌继续撒谎，“我也不认识。”
反正他咬死不松口，只要官府确认不了死的人是谁，就判不了他的死罪。
“你当真不认识？”一道声音从正堂门口传来。
石超群怒视孙凌，“你连你们村里人胡耀也不认识？”
“胡耀”两个字一出，孙凌脸色大变。
“大人。”石超群朝苏延卿抱拳。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孙凌村里询问，果然有一个叫胡耀的年轻男子失踪了好几日，身材样貌符合尸体的特征。”
“胡耀的爷爷和娘正在验尸房，他们要查看胡耀身上的特征。”
“他们说，胡耀背后有两颗痣长在一起，一黑一红。”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项氏母子脸上血色全无。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