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自然不会给他说什么神仙入梦之类的,只是道:“抱歉,家师喜避世隐居,不让我提他的名讳。”
和风道人并没有怀疑,这年头太多有才的人喜欢隐居了,尤其是陶渊明之后隐居好像成了高人的标配。
一行人来到后院,早已经有道童在外面摆好桌椅板凳,又上了茶汤。
陈景恪看了一下,说道:“麻烦给公主换一杯热水,如果有蜂蜜可以稍微放一些。”
和风道人看了一眼李明达,见她没有任何意见,就让道童去换了一杯蜂蜜水。
不过他也更加确认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或许公主身体不舒服不能喝茶汤,可正常情况下也应该是先请示过她之后才让换。
陈景恪完全一副替他做主的态度,且看起来很随意,可见平时他们应该就是这么相处的。
这不禁让他暗自摇头,这个少年郎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难道真就是情之一字害人?
有心想要提醒,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聊了一会儿,陈景恪和李明达就以府上还有事提出告辞。
和风道人就带着他们去道观水池里捞了十几条两三寸长的赤鳞,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道观门外。
看着陈景恪的背影,他长长了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吧。
只希望他能留一线生机。
回到公主府,他们又如法炮制,把铜盆放在池塘里过了半个时辰,才把鱼倒进去。
这时那三条已经适应了池塘环境的红鲤鱼也冒出头来,在水面上悠闲的游动。
站在桥上,李明达开心的道:“红鱼果然好看呢。”
陈景恪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说道:“以后它们繁衍出更多的锦鲤,那才更好看。不过养鱼和养猫狗是一样的,也要花心思。”
“可以制作特殊的鱼食,以后有空就站在桥上投喂一些,慢慢的它们就会和人熟悉起来。”
“等到你来到桥上,它们就会聚集在这里,看起来非常壮观。”
李明达期盼的道:“真想早点见到那一幕,想来当是极美的。”
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两人就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万物复苏之后的公主府到处充满绿意,看起来着实美丽。
来到梅园的时候,看着清浅的潺潺溪流,陈景恪说道:“将来锦鲤繁衍的多了,这里也可以放上一些。”
李明达说道:“这样它们不就顺着溪流跑到池塘去了吗?”
陈景恪笑道:“在这里挖一个小一些的水池,供鱼儿产卵藏身。”
“再每隔一段距离用石头垒一个简易的水坝,一来抬高前面的水位,二来减缓流速,鱼就不会往池塘里跑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又说道:“跑到池塘也不怕,大不了再抓一批放进来不就好了。”
李明达一想也是,就说道:“如果这条溪水里都是锦鲤,确实会更好看。”
中午陈景恪在这里用了午饭才离开。
毕竟医生才是他的主职工作,再说追女孩子要张弛有度,不能太腻歪了。
回到医馆,蒙安向他汇报了福祥观道士来取药的事情。
陈景恪颔首道:“确实是我让他来取的,后来那个娘子过来取药了吗?”
蒙安回道:“取了,麻黄汤和六味地黄丸。”
陈景恪说道:“那就好,你去忙吧。”
这时坐诊的连善过来请教,谈的就是上午那个幼童的病情,主要讨论的是肾阴虚的问题。
陈景恪就把幼童肾虚的各种情况以及用药之法,都详细的讲给他听。
连善再次拜服道谢。
……
皇宫。
李世民看着御医初具的厚厚一摞体检报告,脸色阴沉,眼中杀意隐现。
这些体检报告不是他的,而是之前用来做实验的那六名死囚的。
按照陈景恪的意思,长生丹的毒性会缓慢积累,服用越多毒性越大,最终致人死亡。
如果短期内大量服用,死的会更快。
他就让这六名死囚每天吃一粒,前边一个月死囚们身体状况都非常好,甚至比之前更加的建康精神。
但一个月后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经诊断这些人都患上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疾病。
连治疗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而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留名死囚全部病死,死状凄惨无比。
这也是他匆匆赶回的原因之一,就是要亲眼见到结果。
现在见到了,心中是又惊又怒。
在一旁的长孙无忌也心中发憷,这会儿皇帝就是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勐虎,随时要吃人。
纵使他是皇帝心腹,也感觉战战兢兢。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控制住情绪,道:“安排一下,过几日我亲自去太白山。”
给他炼丹的丹春子就在太白山隐居,为此他还修建了太白观供其居养。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劝道:“圣人不若下一道诏书将其召入宫中,何须劳动圣架。”
李世民寒声道:“不,有些事情在长安反而不好处置,我要亲自去一趟太白观。”
长孙无忌知道皇帝这是恨极了,估计会采用一些暴戾手段,心中不禁为那位丹春子默哀了一下。
“喏,我这就去安排。”
李世民又问道:“去中南半岛诸国购买粮食的船队到哪了?”
长孙无忌回道:“日前传来的消息,第一批采购粮食的船队已经到达镇江,将沿大运河北上去洛阳,再入关中。”
李世民颔首道:“不错,这一批粮食入关,当能缓解关中缺粮之忧。”
关中经过近千年开垦,土地已然开始贫瘠。关键是作为大统一国家的京畿,这里的土地产出无法承载如此多的人口。
从西汉开始,就要从天下各地调运漕粮供养关中。
隋唐时期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唐朝刚立国那会儿,李渊更是好几次带着群臣跑到洛阳逃荒。
可见长安的粮食缺口有多大。
李世民时期,国家政权逐步稳定,能保证长安的粮食供给。
可从天下调粮食进入长安,其中的损耗是非常惊人的。
有漕渠的地方还好,没有漕渠的地方,每运进关中一粒粮,路上就要消耗好几粒。
为此李世民没少发愁。
现在有了中南半岛的粮食,这种情况将得到改变。
虽然中南半岛离长安很远,可一路都是水运,反而消耗不了多少粮食。
还有个原因是,中南半岛那边的粮食确实便宜啊。
一匹精美的丝绸就能换一船上好的稻米,这门生意实在太好做了。
之前大唐差不多四五年才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原因就是需要积蓄力量,否则就只能压榨百姓。
李世民是知道压榨百姓的后果的,只能把发动战争的频率拉长一些。
现在有了中南半岛的粮食,很多计划都可以随之作出更改。
比如缩短战争频率。
想到这里,他就问道:“第二批采购粮食的船队出发没有?”
长孙无忌回道:“还没有,中南半岛诸国正如陈景恪所言,非常的慵懒,虽然土地产出高,却并未有多少存粮。”
“诸国的国主、商人想要收集粮食,也需要一些时日。”
李世民嘴角一阵抽搐,老天真是不公平,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竟然养出了一群懒汉。
“让他们的国主督促百姓种植更多的粮食,以供我大唐所需。”
长孙无忌回道:“我们的使节已经转达了圣人的旨意,诸国国主皆欣然领命。”
确实是欣然领命,毕竟‘无用’的粮食能从大唐换取各种奢侈品,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划算了。
让治下的百姓播种的时候多撒一些种子就可以了,简直不要太轻松。
李世民脸色好转了一些,道:“第二批粮食就不要运送到关中来了,送到涿郡即可。”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道:“圣人决定要征讨高句丽了吗?”
李世民郑重的道:“对,你不会也要劝阻我吧?”
长孙无忌苦笑道:“我确实想劝阻圣人三思后行,但我也知道谁都劝不住,所幸也就不劝了。”
李世民眼神里浮出一丝笑容,道:“还是辅机懂我啊。放心,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现在又有了中南半岛的粮食,无劳民伤财之忧,此战我必胜之。”
长孙无忌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远征辽东最惧怕的无非是两点。
第一打不赢怎么办?太子造反已经让李世民威望大降,如果征讨高句丽在失利,恐怕问题会更大。
第二就是怕损耗太大,酿成隋炀帝征辽恶果。现在有了中南半岛的粮食,就不用从国内征粮,免去了民不聊生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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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现在也不再如历史上那般反对征高之事了。
事实上原本历史上他作为李世民的心腹,也没有太过于表态。
只不过他让自己的盟友褚遂良发声反对此事,自己藏在幕后,以此来避免和皇帝之间产生芥蒂。
后来见李世民心意已决,就开始全力谋划征高之事,确保战事顺利。
他能成为李世民的心腹,可不全是因为长孙皇后的关系。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征高的细节,才结束这个话题。
李世民又拿出一张纸递给他,道:“看看这个。”
长孙无忌双手接过,只看笔迹就知道是陈景恪所写,心中不禁想到,这人又搞什么幺蛾子了吗?
等看清上面的内容,不出意外露出震惊之色。
盐,竟然可以用这种方法获取?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光能缓解财政问题,还能造福万民。
关键是这东西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深吸口气,他说道:“如果此法为真,现在去来州、棣州等地开挖盐田,不出三月就能收获食盐。”
“到时再用食盐从辽东各部换取军粮,我大唐此战几乎可以不用从国内征调一粒粮食。”
李世民笑道:“我亦做此想,你说让谁去督盐为好?”
长孙无忌并没有直接说人选,只是道:“晒盐法具体如何尚未可知,不宜大张旗鼓,所以委派官吏职务不能太高。”
“朝中适合的人选不在少数,圣人可择一贤才前往。”
李世民颔首道:“就让主客员外郎李安期去吧。”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马上就明白了李世民选这个人的原因。
李安期的父亲是李百药,和陈景恪亲善。让他去,遇到了难题更方便找陈景恪求助。
知道了这些他自然不会反对,道:“李安期能力出众,确实较为合适。”
……
于是在礼部干的有声有色的李安期就多了个制盐大使的头衔,具体职责是去来州、棣州一代督促制盐。
这个职务一看就是临时设置的。
所有人都很羡慕他,就连李安期自己也非常高兴。
很简单,一般这种临时设置的职务,都是皇帝比较重视的。
能被选拔出来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简在帝心,未来可期。
不过在高兴之余,李安期又头疼起来。
制盐?我不懂这个啊。
而且还是从未见过的晒盐和洗盐法,连听都没听过。
还好,在进宫面圣的时候,皇帝‘无意’中提到此法得自光德坊百草堂陈景恪医师。
陈景恪这个人他自然知道,应该说这会儿长安官场和读书人,很少有不知道这个人的。
他对陈景恪更加熟悉一些,因为他家老爷子可没少提起这个人,还让他有机会多和对方亲近。
只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皇帝的命令就已经下来了。
李安期心道,看来老天爷也想让我和他结交啊。
于是就带着礼物去百草堂拜访。
陈景恪听说李百药的儿子拜访,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一番闲聊之后两人大感投机,就开始以兄弟相称。
李安期到这时才说明来意。
陈景恪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让他去督盐,不过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
心中暗赞,果然不愧是李世民啊,用人的手段太高明了。
然后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晒盐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甚至不知道的具体细节,也通过所学知识进行了一定的补充。
李安期非常感激,郑重行礼。
又聊了一会儿他才提出告辞。
陈景恪又亲自送到门外,还道:“若李兄制盐时遇到难处,可写信与我,我或有解决之法。”
李安期拱手道:“谢贤弟,有此言我此行就更有信心了。”
送走他,陈景恪也不禁感到开心,毕竟又多认识了一个人。
虽然前世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听其言观其行,皆上上之选。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李百药的儿子啊。
既然想要结交,自然要表现出诚意。
在李安期赴任当天,陈景恪亲自到城外送别。
李安期是才学出众之人,往来也多是读书人,读书人送别难免会写送别诗。
当然,不是必须,而是有兴趣的可以写一首,自然也有人为他写送别诗。
不过更多的人却盯上了陈景恪。
他掀起了新诗风运动,自己却躲在了家里不见客,好不容易逮到人了,大家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陈景恪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面对李安期期盼的眼神,他又实在无法开口拒绝。
只能勉为其难的在此抄了一把: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这次被抄的是陆龟蒙的《离别》,不过现在已经叫《送别李安期》了。
此诗一出自然引得众人齐声称赞。
一般的离别诗多离愁别恨,这首算是比较另类的,写的康慨激昂,闻之使人充满斗志。
恰恰暗合李安期获得重用的心情,可以说写到他心缝里了。
只见他激动的道:“谢贤弟,为兄必不负今日之情。”
说完纵身上马离去。
送走他之后,陈景恪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脱身离开。
这首《送别李安期》也迅速传遍长安城。
而陈景恪和李百药的事情也被人挖出来,一时间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