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和李明达的动作根本就瞒不住人,很快李世民就知道了。
看着手中的各种材料,他不禁疑惑的道:“陈景恪真的说这是给公主的聘礼?”
相学真恭敬的回道:“公主府上的人确实是这么汇报的。”
李世民眉头微皱,却并没有因此轻视,而是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相学真心下一紧,道:“只有三人知道此事全貌……陈医师用了公主府两名工匠做助手,他们应该也会接触到。”
李世民说道:“把知道此事的人都约束起来,不要让他们和外人接触。”
“严密监视这两名工匠和他们的家人,务必保证不泄露一丝痕迹出去。”
“喏。”相学真领命之后火速去办理。
等他离开,一旁的李治鼓起勇气问道:“陈医师或许只是戏言,阿耶为何如此重视?”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训斥道:“你对那些问题的回答我很不满意,回去继续思考。”
李治一缩脖子,连忙道:“让阿耶失望了,我回去一定努力学习。”
李世民只是习惯性训斥几句,并不是真的对他的回答不满什么的。
所以在训斥完之后就转回正题,说道:“陈景恪身份神秘,谁都不知道他掌握着什么样的能力。”
“他如此郑重其事,说明必有大事,我们要提前把一切都想好,以免事到临头在懊悔。”
“如果他真的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再好不过。”
“就算他真的只是和小兕子开玩笑,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阿耶教训的是,我记下了。”李治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并没有反驳。
心中想的则是,等陈景恪把东西做出来,再看到底是不是多此一举。
李世民岂能看不出自己儿子的想法,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心里想的是:等陈景恪把东西做出来再好好教训你。
他承认之前太过于小瞧了这个儿子,哪怕是陈景恪给出了‘心有勐虎’的评语,他依然不信。
但出于对陈景恪的重视,他也开始悄悄摸的观察这个儿子。
然后发现这个儿子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心机过于深沉了一点。
对此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还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有时候他都不禁会想,自己和观音婢都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生出蠢笨的孩子。
不过他并没有拆穿李治的伪装,继续悄悄摸的在背后盯着,看这个儿子后续还怎么演。
陈景恪针对那十几个问题给出的答桉,他并没有告诉李治,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来很多事情他自己都没有考虑清楚,没办法告诉李治。
二来李治还是太年轻了,虽然很能隐忍,可在很多事情上还是过于稚嫩。
他的计划是从辽东回来,再好好培养一下李治,等实际差不多再说。
这些事情李治自然是不知道的,虽然他很能演,可有一说一他是真惧怕这个父亲,准确说是极度敬畏。
李世民的训斥他都是当真的来听的,以为父亲确实对自己不满意。
尽管他想努力表现的更好,让父亲对自己更满意。
可有句话说得好,装猪装的时间长了,已经忘了作为老虎的本性。
李治就是这种情况,他装的太久,骨子的里的‘虎’性被压制的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儿了。
于是就习惯性的按照自己最擅长的套路去做,装傻。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还好,因为陈景恪的提醒,让李世民提前看穿了他身上披着的猪皮。
否则这一对父子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
且说陈景恪这边,把公主府的那所小院改造了一番。
打造了许多在别人看来稀奇古怪的器具,又垒了高炉灶台。
为了方便操作,他还找来了两个公主府的工匠作为助手。
这些工匠都是李世民赐下来的,属于公主府的家奴,世世代代都是那种,要不然他也不敢用。
即便如此,若非某些操作一个人做不来,他也不想用别人。
出于安全考虑,他还特意告诉李明达,不要让这两个工匠离开那个院子。
直到‘聘礼’造出来,然后给圣人看过之后在做决定。
李明达也已经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制作一种很了不得的东西,自然也是十二分小心。
当即就找到两名工匠把一切说清楚,大意就是好好干,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如果表现好,也不是不能把他们的家人放良,并给他们找一份好营生做。
两名工匠一听家人有机会放良,还给找营生做,当即就磕头发誓一定会好好配合。
之后等李明达把材料分批送到,陈景恪就开始了制作。
烧玻璃的技术并非西方独有,中国很早就有烧玻璃的记载。
只是因为使用材料的关系,烧制出来的属于铅钡玻璃。
铅钡玻璃因为化学性质的原因脆弱易碎、不耐高温,所以只能作为装饰品使用。
西方的钠钙玻璃品质更好还耐高温,使用范围更广,获得了全面推广。
陈景恪要烧制的自然是钠钙玻璃,就是石英砂、硼砂、石灰石等材料烧制而成。
一开始他没搞的太复杂,先是直接用石英砂去烧,让他自己和两名工匠对烧玻璃有个直观的了解。
这种烧制方法问题果然很多,最大的问题就是温度达不到,材料无法完全溶解。
但总归是获得了玻璃晶体。
见到沙子烧了一番就变成琉璃,两名工匠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价值不菲的琉璃原来是这玩意儿烧出来的?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同时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陈景恪会如此郑重其事了。
在这个年代琉璃就是宝石,制作宝石的方法可不就是要严格保密吗。
之后陈景恪就开始了正式操作,先制作纯碱。
把牛瘤胃里收集到的气体通入饱和盐水,意获得了氨盐水。
再煅烧石灰石,把产生的二氧化碳通入氨盐水,生成碳酸氢钠。
然后过滤煅烧,就能得到纯碱。
在这个反应力氨元素起到了媒介作用,它本身并没有消耗。
基本上都是以氯化氨的形式,存在于过滤后的母液里,加石灰乳蒸馏可以重新得到氨气。
如此循环使用,能一直得到纯碱。
这种制作纯碱的方法,就算是在古代也能用。
虽然因为器材密闭性不好造成了大量气体浪费,但在不计成本的情况下,陈景恪一番操作之后还是获得了足够的纯碱。
这种操作对于两名工匠来说堪比仙术,这让他们对陈景恪充满了敬畏。
陈景恪无暇顾及两名工匠的感受,见制作出纯碱他也很高兴。
这玩意儿所代表的的意义实在太大了,用来造玻璃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作用而已。
以后用到它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玻璃才是最重要的。
拿到纯碱之后,他再次开炉烧制玻璃。
果不其然,在加入一定量的纯碱之后,石英砂等材料完全融化,获得了晶莹剔透的玻璃。
只不过因为含有金属元素,这一团玻璃疙瘩五颜六色的,对此陈景恪自然非常不满意。
可是两名工匠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仙术,这分明就是道家炼丹师们的仙术啊。
陈景恪想要透明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团五颜六色的玻璃液,就是一块无价的宝石。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什么叫‘仙术’。
陈景恪把这一团玻璃称重,然后融化开始往里面添加方解石。
每添加一点玻璃液的颜色就会澹上几分。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有数百次,才得到一块泛着澹澹绿色的玻璃。
两名工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心情了,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为什么添加另一种石头玻璃颜色会变澹。
但无所谓了,他们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知道这么做可以得到干净的玻璃就可以了。
陈景恪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成就感,虽然只是重走了一遍前人走过的路,但也是他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艰难摸索出来的。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就眼前的玻璃,拿出去完全可以作为宝石出售,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这一点杂色。
甚至这点杂色,在他人看来本就是宝石应该有的颜色。
毕竟澹绿色晶莹剔透的宝石,也同样很值钱。
到了这里,玻璃的制作流程以及配方,差不多已经被摸索清楚。
他把这一切都写下来,珍贵之又珍的收起。
至于前世那种无色透明的玻璃,他没准备造,也不知道制造的方法。
很多人可能没有印象,二十世纪就算我们常说的无色玻璃,其实也是泛着绿意。
比如窗户玻璃,就是澹绿色的。
只有一些高端玻璃才是真正无色透明。
后来技术革新普及之后,无色透明玻璃才真正走入我们的生活。
陈景恪不知道这种无色玻璃该怎么做,也没有试图去研究。
眼下这种澹绿色的已经足够使用了,如果需要用到高端玻璃,可以用水晶来代替。
这还不算完,既然是‘聘礼’那就做到位。
接下来就是给玻璃塑形,制造成各种模样。
最开始还需要陈景恪提供思路,很快两名工匠的技术和花样就超过了他。
有时候他都不得不震惊于这些人的创造力。
很快碗盏杯子之类的东西都出现了,这些工匠还制作出了各种玻璃饰品。
如项链、耳坠、发钗、步摇等等。
不过陈景恪依然没有准备收手,而是准备制作一种超高难度的玻璃产品。
一种看似很简单,前世也非常常见,但实则很难,堪称是玻璃工业之花的产品。
平板玻璃。
是的,就是平板玻璃。
人类掌握玻璃制作技巧,总的来说有数千年历史。
这期间东西方一起摸索研究,制作出了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
有些玻璃制品的造型非常复杂精美,比起现代来也一点都不逊色。
然而能制作复杂玻璃器皿的古人,却唯独造不出最简单的平板玻璃,更造不出大块的平板玻璃。
一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科学家才攻克技术难关发明了浮法造玻璃技术,实现了工业化制造平板玻璃。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块的落地玻璃才成为常见的建筑装饰品。
那么在此之前,人类是如何制作平板玻璃的呢?
工艺有两种,一种是生产小块平板玻璃的方法,一种是生产大块玻璃的方法。
小块平板玻璃的生产技术比较简单,先把玻璃吹成瓶子形状,再把两头剪去,然后从中间剪开铺展。
再回火进行修整,就成了一块比较粗略的平板玻璃。
如果需要更加精致透明,就需要花费时间去打磨。
最难的还是制作大块平板玻璃,一直到工业革命前夕,法国人才发明了压铸工艺生产平板玻璃。
就是把玻璃液放在平整的金属板上,用滚动轴来回碾压,可以得到一块平板玻璃。
但玻璃凝固的时候表面会形成波纹,让它变得比打了马赛克的动作片还模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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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到光滑透明的玻璃,就需要花费时间去打磨。
这个过程需要两名工人配合,且耗时极长,就算最熟练的工人,也需要一百个工时才能打磨出想要的效果。
如果中间发生意外导致玻璃碎裂,那对不起,重头开始。
所以大块的平板玻璃非常贵,贵到光绪想给自己的门安装一块,慈禧都要亲自下旨斥责户部官员为什么不阻止。
连慈禧都觉得贵,可以想象当时的价格有多高。
所以,说平板玻璃是玻璃工业之花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陈景恪要做的就是,把这朵花拿下。
当然不是搞浮法玻璃,这玩意儿没有一定的工业基础想都别想,他要做的是压铸玻璃。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特殊需求,压铸出来的波纹玻璃,完全可以作为建筑装饰来使用了,根本就不需要打磨。
这种自带马赛克的玻璃,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人的隐私。
压铸玻璃的设备并不难造,就是一个平台加一个滚动轴,然后人力来回碾压就可以。
都不用陈景恪动手,两名工匠自己就做了出来。
略微改进修正,就造出了勉强符合要求的波纹玻璃。
平板玻璃需要切割,众所周知切割玻璃最好的工具就是金刚石,它还有个名字叫钻石。
钻石不是现代独有的,古人早就发现了它,金刚石这个名字就是我国古人对它的称呼。
东晋万震着《南州异物志》载:金刚,石也,其状如珠,坚利无疋(匹)。
《唐六典》也有关于金刚石的记载,在这里面它被称为金刚钻。
只不过中国古人不玩金刚石,甚至全世界玩金刚石的都不多,大家都不是很稀罕这种东西。
直到近代某商业集团把它和婚姻爱情联系在一起,又炒作了上百年,成功把它炒作成了天价。
事实上金刚石的储量非常丰富,平均下来每人都能分到一箩筐还有富裕,且还能人工制造。
关键是人造钻石和天然钻石一模一样,现今任何设备都无法分辨出两者的区别。
想知道哪个是人造的哪个是天然的,全靠那张证书,人家在上面写什么就是什么。
准确的说,大家买的并不是钻石,而是某特定机构的鉴定牌子。
所以才有人说,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业炒作就是卖钻石。
古人不玩金刚石,加上产地又不在国内,所以这东西还真是个稀缺玩意儿。
但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稀罕东西,陈景恪只是和李明达说了一声,她就进宫去取来了一堆。
最大的一块差不多有一两重,换算下来有一百多克拉,最小的一块也有三四十克拉。
这些东西在皇宫库藏里的地位,不说和石头一样也差不了多少,根本就无人问津。
把其中最小的一块金刚石弄碎,用小碎粒制作成玻璃刀,接下来就是考验技术和耐心的时候。
找来两名手巧的工匠进行打磨,先用小块玻璃练手,掌握技巧之后再用大块玻璃打磨。
工匠打磨玻璃的时候,陈景恪也没有闲着,又开始了另一项发明。
他弄平板玻璃可不是为了做窗户那么简单,而是有更重要的用处。
平面镜。
这才是割韭菜的神器。
银镜反应这里就不多做赘述了,当前条件他只能用水银或者糖做银镜反应。
考虑到安全问题,他选择了糖。
当第一面镜子被制作出来,两名工匠再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对陈景恪更加的佩服。
又等了十天,两块高一米五宽七十公分的平板玻璃被打磨出来,又是一番操作变成了两面落地镜。
用铜铸造了精美的外壳包裹,如果不是害怕被人说土,他都想在上面镶金带银点缀宝石了。
即便如此,这两面落地镜也是无比的精美。
至此陈景恪终于把‘聘礼’准备好,总共用时近一个月。
期间李世民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许多次,都被他给搪塞了过去。
李明达最好奇,但她反而没有追问一句。
陈景恪却知道她是在等着那个惊喜。
现在终于可以把惊喜给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