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百草堂陈景恪……兹特授尔鹿邑县侯……”
“敕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陈景恪之母,坤仪毓秀,月室垂精,锦线穿云……是宜赠尔为安康县君。
“敕命贞观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随着门下省天使宣读完诏书,陈景恪接过圣旨,带着蒙安等人朝大兴宫方向鞠躬行礼:
“谢陛下厚恩。”
唐朝下跪还是个很重要的礼仪,除了祭天祭祀祖先或者跪父母,其他时候就不用下跪的。
就连面见皇帝都无需下跪,迎接圣旨只需要保持恭敬即可。
蒙安马上端着这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十几枚金叶子。
陈景恪说道:“劳烦诸位跑一趟,这是一点喜钱诸位拿去喝点茶水。”
宣旨官吏都是门下省的小官,平时干的都是跑腿的活儿,油水并不多。
看到十几枚金叶子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嘴上却说道:
“陈侯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
陈景恪笑道:“如何使不得,这是喜钱可不是贿赂,见者有份。”
“你们要是不拿,就是不给我面子。”
那官吏故做为难的道:“哎,如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接过金叶子,又朝陈景恪行礼道:“谢陈侯赏。”
“我们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陈景恪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
返回后,蒙安等人正兴奋的围着圣旨和印信服饰观看。
“三郎,真的是圣旨,你真的封侯了。”
“是啊是啊,才来长安两年就封侯了,真不敢相信。”
“要是早知道如此,咱们就应该早点来长安。”
蒙安和冯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依荷依莲老何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都激动不已。
这可是活生生的勋贵啊,就在他们面前封的。
陈景恪其实也很激动,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开国侯,要说毫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食邑四百户,实食邑一百户。
也就是说,有一百户人家的赋税归他所有。
当然,是由国家征收,然后按照一个平均值发给他钱粮。
要是搁在以前,这一百户就是他的奴仆,直接归他管辖。
后来中央大集权,近一步削弱了权贵的力量,食邑变成了国家按照户数平均值给钱。
不让权贵直接统属百姓。
不过一百户百姓一年的赋税,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不只是他,他的母亲也被荫封为安康县君。
不过这个县君就是个荣誉,没有食邑。
但每个月国家都会发钱粮,逢年过节会有礼品。
还有就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同,从此之后州县官吏见到她,都要反过来行礼问好。
忍不住拿起圣旨仔细观察,越看就越是高兴。
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圣旨,而且还是三色的。
和前世影视剧里完全不一样。
很多人都有误解,认为圣旨很普遍,一个县令升官都要有圣旨。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大多数官吏的任命晋升都不需要圣旨,而是吏部、中书门下省联合签发的公文。
圣旨一般都是重大事件才会出现,比如封爵。
而且圣旨的样子也不是黄色绸缎,或者说黄色绸缎只是其中一个小种类。
圣旨分为白色、三色、七彩等不同的颜色,还有木轴、牛角轴、玉轴等等。
涉及五品以下官员的圣旨,多用木轴白绫。
五品以上就是牛角三彩,册封皇后太子才用玉轴七彩。
陈景恪是开国县侯从三品,所以是牛角三彩锦缎圣旨。
拿着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陈景恪才放下道:
“回头专门打造个柜子,把圣旨好好保存起来。”
这玩意儿纪念意义太大了,要是流传到后世,妥妥的国宝级文物。
封侯是喜事自然要庆祝一番,他们这边正张罗着,道喜的宾客已然到了门口。
长孙冲、房遗爱是最早来的,一进门这俩人就说:
“恭喜恭喜,就是这宅子太寒酸了,配不上你开国侯的身份啊。”
长孙冲打趣道:“知道你经常救济穷人手中没有余钱,要不我把我那处宅院送你?”
陈景恪瞪了他一眼,道:“这话你对晋阳公主说去,看她什么意见。”
长孙冲顿时认怂,道:“那还是算了,你继续在这地方住着吧,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他指的是陈景恪和晋阳公主的婚事,这事儿是瞒不住人的。
况且这是光明正大的大喜事,也没必要瞒着人。
所以尽管赐婚诏书还没有正式下达,但大多数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此事。
两人成婚之后可以住进晋阳公主府,这也是李世民只封了爵位,却没有赐予侯爵府的原因。
房遗爱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院子实在太小了,估计连礼物都堆不下。”
陈景恪无语道:“哪有那么夸张,能堆满一间屋子我就满足了。”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高层的奢靡和开国侯的地位。
他封侯的旨意刚下发没多久,送礼的人就上门了。
京中但凡有点头面的人家,都派人送上了贺礼。
送礼的队伍从百草堂门口排到了光德坊东大门,即便有长孙冲和房遗爱帮忙也有点忙不过来。
还好周掌柜一家及时出现,帮他缓解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看着他忙的满头大汗的样子,长孙冲笑道:“如何,现在可相信我的话了?”
陈景恪叹道:“穷日子过惯了,想不权贵之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这些贺礼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绫罗绸缎和金银是最不值钱的。
其它地契房产都有上百份,奴仆佣人累计数百人。
当然,后几种他全都原样退回了。
钱财之类的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像这种房产地契之类的,是绝对不敢要的,更遑论是人了。
没多久他用来存放礼品的仓库就堆满了,可外面送礼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陈景恪连忙让老何他们又腾空了几间房。
接连堆满了七八间房,送礼的人群才算是过去了七七八八。
关键是这些礼大多数他都不需要还的,仅仅是收礼,他就一波暴富。
看着堆积如山的礼品,他既感慨于高层的奢侈,又头皮发麻。
这要统计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他并没有发愁太久,很快李明达就带着一群仆人出现,开始对这些礼品进行整理并登记造册。
这本来是女主人的活儿,她做起来却是那么自然。
蒙安、冯保等人在意外之余就是狂喜,看来三郎和公主的婚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不过随即他们又担心起来,尚公主之后他们怎么办?
有此担心的还包括依荷老何他们,毕竟公主府已经有现成的家丁,他们想挤进去是很麻烦的。
还是蒙安最直接,找到陈景恪说出了大家的担忧。
陈景恪笑道:“简单,你们继续留在百草堂,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样。”
蒙安高兴的道:“我就说三郎不会变的,果然如此,这下大家就放心了。”
依荷等人也都放下心来,不变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至于什么公主府的荣华富贵,他们是一点都不奢望。
留在百草堂他们就是受人尊敬的医师助手,能学到宝贵的知识和技艺。
去公主府做什么?学着如何伺候人吗?
其实这么做也是陈景恪的一次表态,即便成为了侯爵又要迎娶公主,他并不准备放弃自己在医学方面的研究。
解决了家务事之后,他又去周围邻居家挨个拜访了一遍。
无他,主要是告诉大家,不用因为他的侯爵身份就特别小心谨慎之类的。
大家一如往常即可。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勋贵和百姓之间的鸿沟深不见底,怎么可能和往常一般。
但表态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表了态,大家就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身份改变而变得趾高气昂,和他接触的时候就能少了些许的拘谨。
把这一圈事情都处理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堵小山堵住了门口。
“鄂国公,你怎么来了,快进。”
尉迟恭上下打量着他,道:“嘿嘿,小子你不错,来长安才多久就混了个开国侯。”
陈景恪笑道:“蒙陛下信任,才有我立功的机会。”
尉迟恭说道:“陛下给机会是一回事儿,你有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他左右看了看道:“你那个宝贝徒弟呢,怎么不见人?”
陈景恪笑道:“周围邻居一起请了位蒙学先生,草儿也嚷着要去读书,我就让她去了。”
尉迟恭不解的道:“以你的学识,还需要她跟着别人开蒙?”
陈景恪解释道:“倒不指望她能在那里学到多少东西,主要是可以结识许多玩伴。”
尉迟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于教学之道上倒是挺有见地,那小丫头碰到你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景恪说道:“相遇就说明我们有缘分,哪有谁的福分不福分的,正如鄂国公你不也对她另眼相看吗。”
尉迟恭大笑道:“哈哈……这小丫头太有意思了,我就喜欢她这样的脾气,倔。”
草儿倒也不是倔强,而是身上有一股子野孩子气息。
对尉迟恭她嘴上很嫌弃,实际上是非常喜欢的。
而尉迟恭也就喜欢这个调调,对草儿喜欢的不得了,每次来都要给她带礼物陪她逗乐。
又闲聊了几句,尉迟恭正色道:“你在辽东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让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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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你弄出了什么火药,而是你敢于坚持己见,不为人情世故所干扰。”
陈景恪知道他说的是支持李道宗等人出奇兵之事,道:“我只对事不对人。”
尉迟恭击掌叹道:“说得好,就是要对事不对人。若朝中人人皆做此想,天下早就太平了。”
陈景恪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亦是人之常情。”
尉迟恭点点头,说道:“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这么做的,大多数人也只能随波逐流。”
“你虽然有靠山不惧这些蝇营狗苟,但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
“尤其是你支持江夏郡王等人之举,已然得罪了许多人,尤其是……那位。”
陈景恪心道果然,能在朝堂混到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是蠢货。
尉迟恭平时表现的粗鲁莽撞,心中对很多事情都是门清的。
只是性格使然,他不擅长勾心斗角,选择了最简单的一条路。
找个值得效忠的人,当孤臣。
而且明显能看得出,今天尉迟恭话有点多。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趁机问道:
“为何那位要针对江夏郡王等人?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吧?”
尉迟恭‘嘿嘿’一笑,道:“以前没有,以后呢?不过那些人明显高兴的太早了……”
“嗯……”他看了一眼陈景恪,压低声音说道:
“本来以圣人的身体状况,他们做的事情恰到好处。”
“提前布局排除异己,等到那一天到来顺势拥立新君,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圣人身体好转又灭亡高句丽,让他们的动作变得过于着急了。”
“你没发现最近那位很消停吗,他的那些盟友们也都老老实实的。”
陈景恪想到前世李道宗等人的下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难怪人人都说长孙无忌是老狐狸,真太老谋深算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问道:“你辞官也是因为他?”
尉迟恭摇摇头,说道:“我辞官是因为,之前圣人已经渐渐压不住党争的苗头了。”
“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急流勇退下场会很惨……刘自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景恪本来还有些怀疑,可是听到他提起刘自顿时就不说话了。
那些人为了排除异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甚至连演都懒得演,随便编了个理由就上了。
尉迟恭说道:“幸好圣人在你的治疗下身体日渐好转,也幸好征高胜利,否则你以为刘自会是什么下场?”
太子需要舅父辅左,在这件事情上李世民只相信,也只能相信长孙无忌。
所以刘自必须死。
那么换成尉迟恭呢?
当然,尉迟恭的身份不一般,长孙无忌不敢对他下死手,李世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被搞的灰头土脸是少不了的。
与其灰熘熘的被赶出朝堂,还不如主动退出,给自己留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