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织看着低头行礼的钱姑姑，嘴角微微勾了勾。
“姑姑不必多礼，也不必惶恐，训诫宫女，本就是管事姑姑的职责，昨日那二十巴掌，虽然打的是我的脸面，但我也不是那么记仇的人，是非曲折，我心中有数。”
林烟织面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还挺亲切。
可落在钱姑姑耳中，就让她忍不住心底发毛。
什么叫打的是我的脸面……还说不记仇……这还叫不记仇吗？
“奴婢惶恐。”
钱姑姑只能这么回了句。
林烟织挑了挑眉梢：“钱姑姑作为长春宫管事姑姑，经历过先帝时期，想必这双眼睛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这宫里头的人，起起落落，看似没有定数，有些人能长久平安，有些人如那春日的杂草，随时都会被人除掉，而有的人则如那昙花，转瞬即逝。望姑姑日后能好好分辨清楚。”
说完这一切后，林烟织转身离开了。
钱姑姑打了采苹那二十巴掌，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是报复在钱姑姑身上，林烟织还不止于此。钱姑姑最多是“帮凶”。
罚她，只会让她心中生怨。
她到底是个掌事姑姑，还是有一定权力的。
所以，林烟织打算换个法子。
她往钱姑姑这边走了一遭，相信姚若蝶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至于姚若蝶会如何猜想，那可就不一定了。
林烟织回了房，小厨房那边已经送来了饭菜。
采青忙打开食盒，取出饭菜。
她去得久，饭菜有些凉了，林烟织却一点都不在意，一口一口，认认真真地吃完了早饭。
“采青，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采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小主要去哪？御花园吗？”
“不，我们守株待兔。”
林烟织漱完口，捧着一杯红枣茶喝着，眉眼带着笑意。
黄香之前说了那么多话，总不会是无的放矢，肯定还会有后续。
不过，长春宫里人太多，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喝完茶，林烟织又去了采苹那边，看过她的情况，确定她没有发热，也没有其他症状，又给她换了药后，她才带着采青离开。
这段时间她时常去御花园，大家都习惯了，不会有人多想。
林烟织没有等太久。
她还没走到御花园呢，身后就传来了黄香那熟悉的声音。
“林才人。”
林烟织转过身，朝黄香露出个笑来，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一处假山后才停下。
先前因为偷听到宫女们的谈话发现了秘密，林烟织之后逛御花园时特意留心过，这假山后是最安全的。
采青不放心，自请到外头守着。
林烟织斜斜靠在一块奇石上，朝黄香微微抬了抬下巴。
“找我有什么事？这里没人，可以说了。”
黄香深吸了口气。
“林才人聪慧，奴婢主子托奴婢给您带一句话。”
林烟织眉梢动了动。
黄香说的“奴婢主子”，和之前提起姚若蝶时说的“我们主子”，看似是一样的，可分明是不一样的。
黄香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她眼神闪了闪，随即开口。
“什么话？”
“请小主小心奉国公府的算计。”
林烟织神情没有波动，只是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惊讶。
奉国公府的算计，林烟织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就是打上自己肚皮的主意，帮姚若蝶生孩子而已。
只是，旁人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些。
林烟织惊讶的是……
黄香作为姚若蝶的贴身婢女，肯定是知道的。
她跟自己说这些，几乎算得上是明晃晃的背主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黄香一圈，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奉国公府的算计……又何尝不是皇上的意思呢？你要我小心，可面对皇上，谁敢违抗？”
这下子，惊讶的换成了黄香。
她瞳孔一震，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露出了惊骇之色，一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您早已经知道了？”
林才人轻笑一声。
“之前德嫔天天地给我送补品，后来方宝林得了宠，她又给方宝林送，那些补品都有什么作用，我一问太医，心中便有数了。”
黄香仍旧一脸惊骇。
“林才人远比奴婢所想的更聪明。”
“你也不遑多让。”林烟织瞟了她一眼，“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主子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黄香瞳孔缩了缩。
她被林烟织这些话打乱了阵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然后，摇了摇头。
“奴婢主子并不想从林才人身上得什么好处，只是他深恨姚家，不想让姚家这么轻易得逞。”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他恐怕是要失望了。”林烟织摊了摊手，“皇帝的决定，可不是我们能改的，他既然决定了要给姚家一个孩子，那势必要做到。就算没有我，也还有方宝林、唐美人。”
黄香咬着唇，沉默不语。
林烟织继续说：“从我自己的立场看，我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可身在宫中，有诸多不便，我家世不高，身不由己，只能顺势而为。至于你主子……我想，不管他和姚家有多深的仇恨，目前来说，都不如暂且放下。皇帝要抬举姚家，就算姚家人犯了多大的错，他都不会计较的。还不如等。”
黄香下意识问了句：“等什么？”
“等姚家坐大，等皇帝对姚家生疑。”
林烟织随口说道。
黄香苦笑了一声。
“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深吸了口气，朝林烟织屈了屈膝。
“奴婢已经将话带到，就不打扰林才人了，奴婢先行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很快采青返回到她身边。
“小主，黄香跟你说什么了？可有说一些有用的东西？”
林烟织摩挲着下巴，眼中熠熠生辉。
“那可太有用了。”
谁能想到，姚若蝶身边居然还有别人的探子？
看来，自己得改变一下策略了。
光一味的扮柔弱，虽然能暂时打消姚若蝶的嫉妒，但也太憋屈了。
既然她身边都不是铁板一块，那何不……让那铁板裂得更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