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原想请祝冰到专门的招待室。
不知道是因为地球号飞船此前出了故障还是人家压根看不上眼。
总之，她隔空吸了把椅子就坐下，姿态随意。
黑色高帮皮靴一翘一翘的。
“咕~”
安静的飞船内，有咽口水的声音。
“身子骨虚？”
沈然矜持的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
祝冰闻言招手，“过来。”
她将小手抬起，手臂纤细，肤若凝脂，怎么看都是弱柳依风，“给长者我揉揉手。”
沈然大着胆子，刚双手捏上去，脸色就变了。
“怎么？”
祝冰故作惊讶，用另一只手捂住嘴，“不至于吧，小家伙你连给我糅下手都没力气的哇。”
众人面色古怪。
沈然深吸了口气，双手用力，“那晚辈得发力了。前辈小心，晚辈外号辣手摧花第一人。”
“有多辣？”
祝冰调笑地看着沈然，“没事，你把牙咬紧点，我受力。”
沈然紧绷着一张脸，早就暗中发劲了。
以他如今的力量，捏钢铁都跟捏豆腐一样。
可怎么也捏不动对方的藕臂，硬得宛如金刚不坏，这还是血肉吗？
“行不行啊小家伙。”
祝冰打哈欠，“没吃饱，没力气很正常。咱的意思又不是真的看不起你虚。”
“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沈然忽然松手，道，“也有可能是祝冰姐你硬撑着。我以前按摩的时候也说什么也不吭声。”
不待对方开口，
“主要是我担心冒犯身为长者的你，真的害怕...真的手辣。”
沈然又咳了声，赶紧转移，“咳，再说了，那头解兽被我给正面拼掉。我相信我也是有足够的资质，才能被祝冰姐你慧眼相中。”
周边，许多地球人跟做梦一样。
从未见过心目中的神，沈然大人居然像现在这样的姿态。
更加可怕的，其实还是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女。
“姐？”南希心情微妙，沈然之前对自己那可是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
祝冰看沈然说这么多话，“说完了？”
“祝冰姐要是还想听的话......”
沈然硬着头皮。
“停。”
祝冰打断，“有一点你搞错了。你凭什么假定我是女性？”
“哈？”
沈然的表情顿时精彩。
“那，祝哥？”
他小心翼翼，目光下移，落在对方小腿处的裙摆上，上面还有花边。
怎么也不能是南梁的吧。
不至于，不可能的吧......
祝冰道，“我是一个文明。”
霎时，沈然冷静。
“和你一样，我也来自一个子宇宙。”祝冰翘着二郎腿，右脚尖在空中晃荡，像是划船的桨，“我带所有生命，成功跃迁，来到了母宇宙。”
“子宇宙？母宇宙？”
沈然一愣，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南希。
南希也茫然，不是高纬度与低纬度吗？
祝冰，“你还不知道？哦，其实很简单，你们所处的子宇宙，其实是母宇宙内黑洞所形成的宇宙。”
沈然愈发震惊，世界观再一次遭到冲击，真的被降维打击了。
“想想基本参数为什么这么适合生命的诞生。”
祝冰道，“电子质量、电子磁矩、原子质量常数等等，这些数值一旦偏差一点，别说生命，就是星系也不复存在。”
沈然问，“为什么？”
祝冰道，“前提是，不存在有一个造物主。然后，很简单，黑洞啊，所有东西都在里面被挤压成一个无限小的区域，深处拥有无限的引力和能量。”
“轰得一下子，黑洞坍缩了，所有一切形成了一个新的时空区域，一个新的宇宙就此诞生。但所有，除非掌握脱离黑洞的手段，否则就别想离开黑洞视界面。”
祝冰还专门用了拟声词。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入神的沈然。
一旁，南希忽然说，“所以说，我们只是意外？”
“什么意外？”
沈然不解。
**嘴，祝冰眼里闪过一抹杀机。
好在这话说得还算到位，她声音微冷道，“这里没你开口的份。其次，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祝冰又微笑着给沈然进一步讲解，“回到刚才的话题，黑洞坍缩的奇点是一个能量非常高的环境。在那种高能状态下，【命运】的弦也会被拨动，弹奏出的音符自然就改变了。弹奏上百次，上千次，总有一曲是听得过去的吧。”
沈然尽力去理解，心潮澎湃，命运的弦...“是指，基本参数？”
这就该是最高层次的规则了。
古人所向往的天道。
“聪明。”
祝冰满意，“这下知道你是来自于哪里了吧。”
“......”沈然沉默。
从小就被教育说，自己的老祖宗是地球东方**国的先民，往上又能追溯到许多年以前，更有各种浪漫的神话作为精神源泉。
但事实是，生命的起源就是这样，众神乃至于世界的起源也就那么回事。一切起始于意外，是永恒变化中的短暂一刹那，最后也将分解形成下一次的意外。
“很自洽的自然选择理论。这样也许能解释我们的子宇宙，但是母宇宙呢？”
沈然突然问。
祝冰安静。
过去大约十秒后，她重新露出微笑，“因为这里，也是子宇宙呀。大家全部都是意外。”
她笑了，
沈然的表情凝固。
飞船内，众人和那些个坎布拉族人接近石化，一种超越死亡的感觉占据大家的全身。
“我...我还以为...我们真的来到了仙界。”一个年轻人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那些个坎布拉族人也六神无主。对“意外”一词，感到深深地恐惧。
“经典的俄罗斯套娃。”
沈然自嘲。
“自然选择论的最大缺陷，就是必然会将一切导向消失的句号。那是一切诞生的黑洞，亦是一切终结的句号。”
祝冰看着沈然，“因此，我们必须要掌握【命运】。在老天爷变脸之前，在时间洪流中，弹奏属于我们的命运弦音！”
“目前，几大古老而强大的原始族裔，依循着彼此不同的进化路线，为了探寻终极，形成了几大阵营。”
“你的运气很好，你属于咱吞噬者阵营的一员。并且，相信我，我们万物母貘派是所有黑暗族裔中最有潜力接近命运的。我就已经掌握了极小部分的【命运】权柄。”
“......”
后面的话，沈然暂时没认真听。
对于前者，他倒也还好。仙界，长生，不朽那些玩意儿，并非目标。得益于传统教育，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沈然所践行的一点。
重要的是，从子宇宙中超脱，比较简单。
只要点亮曲率飞船技术就行了。
但从母宇宙中超脱，目前方法未知，肯定是难度大于天，所有黑暗族裔更倾向于掌握【命运】。
“现在，回到一开始。”
祝冰放下腿，对沈然说道，“你我是无数意外中相吻合的一对，在命运的乱流中，我们居然差不多。我喜欢你。只是，不同的是，我成为了我所有同胞的集合体。”
“你跟白首陀更像是一对。”
沈然心中腹诽。
以前的科幻小说里，不乏联合体这一概念。意识上传集合还好说一点。像万物母貘流派的能流论集大成者，到底还是太反人性了。
沈然首先明确一点，自己肯定是吞噬者阵营，万物母貘派的人。违背这一点的话，眼前的这个少女二话不说就会吃了自己。
其次，倒也还好说。
沈然道，“也不是一定要我吞噬我文明的吧？”
祝冰刺破真相，“所以，要么你的同胞们会是我们的竞争者；要么它们就是永远没资格面对宏观世界的蝼蚁。”
没有否认这一点就还好。
沈然点头，“蝼蚁没什么不好的。换句话来说，做个凡人没什么不好的。”
旁边。
南希俏脸苍白，后退几步，然后浮现出本体化的趋向，雪白肌肤**成高大壮实的泛青色肌体。
被...被否认了......
“你不能让他们接触到，除我们以外的其他进化方式！”
祝冰眸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命中沈然，没入其体内。
沈然一怔。
这就是【命运】的规则之力么？
祝冰道，“你知道的吧。”
“明白。”
沈然点头。
万物母貘、解兽等更多的强大族裔，是母宇宙中的高级生命体，以十分特殊的方式，培养小弟。
阵营很重要，在哪里都首先要考虑站队问题。也是在更大的时代潮流下一个个体摆脱不了的。还是那句话，你强，有比你更强的。
“不...”南希突然叫道，她已经暴露出了半坎布拉族人化的特征。
嘭！
还没说完，沈然就一挥手，将其重重地打飞到墙壁上。
“可怜。”
祝冰淡淡道，“你们的领袖，不愿意带你们一起。今后就老老实实在子宇宙待着，自生自灭吧。”
众人类和坎布拉族人集体沉默。
这已是幸事。
往好处想想，至少命能保住，同时有一个领袖可以走出去。
但后面，肯定会有要挑战沈然，说什么也要[飞升]的一批人。
“解兽的天赋，真的是看穿一切数据吗？”
沈然突然问道，转移话题。
祝冰眼中闪过一丝色彩，“...是。它们的核心天赋是【全知之视】。”
“嘶——”沈然倒吸一口冷气。
“也就那样子。”
祝冰道，“只是你之前还没有涉及到本源级别的规则，被对方看穿，不是什么夸张的事。等到了后面，它得盯着你看三天三夜。像我遇到同层次的解兽强者，怎么可能会给它破招的时间？”
闻言，沈然道，“祝冰哥确实厉害。能涉及到【命运】规则，应该全黑暗宇宙也没多少。”
“别拍马屁。”
祝冰站起身，“还有，我倾向于女性外表。其次，在黑暗宇宙中，遇到生命境界比你高的，统称长者。长者的长者，则尊称大长者。”
“方才我把你的表现汇报给了一位大长者。大长者觉得你有潜质，给了你一个名额。不过需要你领悟出至少一个带有【毁灭】效果的能力。”
沈然立马会意。
“尽快。”祝冰告诫道，“这一次是我碰巧在附近，捕捉到了智主的波动。在黑暗宇宙中，要么你学那些弱小族裔，像鼹鼠一样躲在洞穴世界中，要么尽快成为我们阵营中的一员。”
“确实。”
沈然想起，别的不谈，万物母貘派就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该流派也确实恐怖莫测，佐证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想。
最后，沈然想起一个关键，“长者，我能消化那个解兽吗？”
“不能。你得上交给我。”
祝冰一本正经伸出手，
然后莞尔道，“骗你的啦。当然可以，你身子骨这么虚，是我们最弱的同类了，肯定要多吃点。”
她取出先前那个棒棒糖，“看在咱们这么相似的份上，便宜你了。”
这不是你.....
沈然接过，询问，“这是，给我吃的？”
“一个月。”
祝冰有些不舍，视线还盯着自己的棒棒糖，道，“大长者那边只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你成功不了，就要沦为我们的食粮。这个棒棒糖，你也就只能吃一个月，到时候不管成不成，我都会收回！”
“什么？”
飞船内的众人一惊，没想到到最后了，要命的东西才出现。
沈然大人完不成，就要被那群家伙给吃掉？
大家纷纷失色看向沈然。
沈然则表现得平静从容，两眼湛湛，“好。感谢祝长者能给我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