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肉灰粉蚧变异的幼虫终于啃穿了天花板,残余的砖石和碎屑倒渣土一样涌进了206密室里。聂雍大叫着跳到了参杂着幼虫的渣土堆上,三翡跳来跳去闪避着碎屑,只有影子自巍然不动。
它们是从五楼啃下来的,到达二楼的时候体型已经长大,每一只都大约有手指粗细,和成虫一样,嗜肉灰粉蚧的幼虫有三对足,每一条幼虫的三对足都在空气中来回扭动,伸缩翻转,十分猖狂。
无头怪在万千幼虫当中跳跃,有些幼虫也缠在它身上,无头怪手爪挥舞,一片片的虫尸飞起,在这个时候它倒是成了聂雍这边的帮手。它身上的伤口没有愈合,跳动的时候暴『露』出森森白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行动如常。
在楼房几乎完全崩塌的一瞬间,一件东西从密封的砖墙里掉了出来,轰然倒向聂雍。
聂雍踩着滑动的渣土,手舞足蹈站也站不稳,“咚”的一声有个沉重的东西照后脑勺狠狠给了他一记闷棍,害他差点翻白眼直接蹬腿。那东西倒在翻滚的虫群和渣土中,渐渐往里沉没,影子站在那一动不动,它的光将砖墙里掉出来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口……水晶棺材?
不,聂雍『揉』着肿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惊魂未定的看着那玩意儿。
那是一个密闭的展示柜,纯净无暇的玻璃柜里装满了幽蓝『色』的『液』体,浸泡在『液』体里的,是一个黑发缠绕,腿长腰细,皮肤粉嫩如花瓣,眼睫『毛』极长,唇『色』粉润,连条唇纹都没有的——任何一处都充满了胶原蛋白的『裸』体女孩。
非常甜美,每一处细节都吻合男人最疯狂的想象。
她那么年轻,那么好,那么可爱。
她的左手齐肩截断,在左肩应当衔接肱骨的位置安装着一截机械臂,机械臂的终端却不是仿生人手,而是鹰似的尖利三爪。
那三个尖爪的前端是古怪的斑马纹,一圈黑一圈白,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她的头顶有一个巨大的开口,可以透过蓝『色』『液』体清晰地看到颅腔里是空的。
她没有左手和大脑。
她是薇薇?夏洛特。
卧槽!
聂雍看清了那是什么玩意儿之后,心里只有: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槽槽……
下水道巨兽的真身,是萝莉娘美少女!
他只想问当年辰光医院做手术的研究员都是些什么鬼?对这样的美少女也下得去手?这么完美可爱的身体,谁能切得下去?拿走了她一只左手去干什么了?陈子玥的尾巴长出一个大脑,难道萝莉娘美少女的左手里长出了一个小脑?
薇薇?夏洛特的身体被完好无缺的保存在展示柜里,里面的蓝『色』『液』体应该是类似营养『液』的物质,保持她的身体机能不坏。不知道谁将她偷偷藏进了墙壁里,如果不是嗜肉灰粉蚧摧毁了整个病房楼,聂雍在这里再找十遍也找不到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也许也有某些特殊之处,也许是因为她如此青春可爱,以至于被人悄悄的藏匿在墙砖中,密封保存了这么多年,至今不坏。
“喂喂喂……三肥三肥,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棺材!”聂雍心急火燎的指着快沉没到虫群里的展示柜,“快捞起来!捞起来啊!”
三翡身形在砖石中翩跹,闻言一回头,还没看清楚虫群里那个大东西是什么玩意儿——“轰”的一声巨响,整座病房楼崩塌了。
成千上万只手臂粗细的幼虫蠕动着将两人掩埋,每只虫口里都有细密的牙齿,鱼唇似的口器,显然它不但能啃食,也能吸食。
聂雍落入急速扭动的虫群里,四处都是冰凉硬滑的虫体,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摸』去。只是一瞬间,手臂和小腿已经一阵剧痛,有幼虫咬了上来。
老子绝对不会死在这里!聂雍被咬后一探手,抓住正在啃食他的幼虫甩了出去。不远处三翡老道身形跃起,他并没有掉进虫堆,破布刀在他手上,刀刃一挽一抖,刀光似雪,嗜肉灰粉蚧的肉泥就像汽车碾过道路积水那样四处飞溅。
“啪”的一声,聂雍抹掉刚溅到脸上的肉泥,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不是早告诉你这样没用了吗?
整个世界仿佛被黑『色』虫群吞没的时候,空气中的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呜呜的声音,风声和鼓风机的电鸣声混合在一起,聂雍拳打脚踢,竭力挣脱幼虫,浑身浴血,突然觉得——这个风未免有些太大了。
作为通风设备,无论如何不该把空气流通弄成五级大风似的气流,它也不该有这样的功率。
所以他们一直以为的“通风设备”——到底是个什么呢?
是什么在转?
就在这个时候,『潮』水般的虫群中一个东西膨胀起来——那像一棵庞大的肉质藤蔓,悬挂在它身上的嗜肉灰粉蚧幼虫纷纷干瘪死亡,一些更细小的藤蔓从幼虫身上离开——它显然吸取了幼虫的营养。
那就是之前潜伏在无头怪身体里的古怪东西,看起来居然能脱离无头怪行动。
肉质藤蔓在集结成球,缓慢往医院花园里的假山移动。
聂雍一眼望去,成千上万的嗜肉灰粉蚧和幼虫像被喷洒了驱虫花『露』水一样四处『乱』窜,在呜呜的风声中翻滚,咬在他身上的幼虫纷纷脱落,在地上扭曲挣扎。
远处的肉质藤蔓像在下水道里一样骤然快速生长起来,像一棵参天大树,突然往上爬升了十几米——聂雍全身是伤,头昏眼花的看着那玩意像个魔法豌豆一样生长——你妹这画风从惊悚虫群扭曲成黑暗童话了,什么鬼!
“碰”的一声,肉质藤蔓接触到了三翡说的水泥穹顶,聂雍看不清它在干嘛,但隐约感觉得到它就在穹顶上蔓延生长。
同时风力减弱了,鼓风机的轰鸣也变轻了。
聂雍的头昏眼花并没有减弱,他按着额头,『揉』了『揉』眼睛,“这妖怪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三肥你……”他想说“你快把萝莉娘棺材捞起来,就在那里”,声音却突然噎在了喉咙。聂雍猛地跪了下来,地上幼虫在微弱的抽动,他掐着自己的人中,全身冷汗狂流。
“叮”的一声,三翡老道晃了一晃,驻刀而立,脸『色』青白。
影子飘在一边,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了?”
聂雍勉励抬起头,他全身伤口在流血,血『色』慢慢变得有些发紫,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做口型。
影子看懂了他的口型。
“毒气!”
也许出于震惊,影子的光影一阵颤动。
打开电源和启动“通风设备”的不是所谓援军。
当年辰光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令研究员和病患同时死去呢?
吞噬一切的“死神”是什么?
聂雍在冷汗狂流的时候明白了——毒气!是充满了这个密闭空间里每一寸地方的毒气——当年发生的事正在重演,外面有人要让他们死在这里,为八十年前的事灭口!
到底是谁?
谁在监视这里?
远处的肉质藤蔓在疯狂生长,吞噬能吞噬的所有虫子。
聂雍跪在地上呕吐,风在持续减弱,空气中青草的气味越来越浓郁,反而令人振作起精神。三翡一动不动,似乎在运转他的独门心法。影子突然说:“嗜肉灰粉蚧的幼虫全部死亡,但是所有的成虫都还活着。”
“咳咳咳……”聂雍狼狈不堪的抬起头——所有『毛』绒绒的白『毛』多脚怪都好端端的趴着,他闻到浓郁的、精油似的古怪香气。那种香气越来越多,远处机器的声音越来越小,“哇”的一声,聂雍又狂吐了一地,身体反而变轻松了。
尼玛——这不是我快被毒死了,白『毛』多脚怪给我的幻觉吧?
“那种藤蔓样的东西是有智慧的!藤蔓堵住了通风口,这些嗜肉灰粉蚧没有死亡,可见成虫有抵御毒气的能力。”影子说,“当年能幸存下来的成虫产生了抗体,也许它释放出来的气味能够解毒!”
聂雍全力挣扎着往不远处爬——爬——幼虫死亡之后,瓦砾堆里『露』出晶莹的展示柜——薇薇?夏洛特就在那里。三翡的身形微微一动,破布刀横腕一扫,一捧黑血泼洒出去——卧槽!聂雍瞬间呆了一呆,就见三翡老道纵身而起,一手箍住他的腰身,一手抓住薇薇?夏洛特的棺材,大喝一声“起!”
后腰熟悉的被钢管猛击的剧痛袭来,他被三翡夹在肋下向发出微弱电光的洗衣房狂奔,薇薇?夏洛特的展示柜在他眼角不停晃动。
影子随着聂雍的身体移动而移动,一同向洗衣房飘去。
身后肉质藤蔓铺天盖地的生长着,条条肉质触角往废墟、墙壁上生长,吸取一切能吸取的营养,留下道道熟悉的裂纹。地上嗜肉灰粉蚧安静的一动不动,它们的腺体在疯狂的分泌着解毒的汁『液』。很快,有些成虫干瘪了,有些静静的死去,肉眼不可见的气味蒸蒸而起,对抗着从通风口吹出的毒气。
在三翡将薇薇?夏洛特的棺材踢进下水道口的时候,晨光医院花园穹顶,被三翡砍出半米深的水泥穹顶薄弱处“格拉”一声被肉质藤蔓顶穿。
一米多厚的古老水泥板咯咯作响,缓缓升起,裂作两半,轰然倒塌。
黑暗的穹顶处开了一个大洞,成吨重的水泥块坠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鼓风机吹入的气体与嗜肉灰粉蚧释放的香气相融,正在缓缓变成一种浊黑『色』浓稠的烟雾。这就是刚才聂雍呕吐出来的东西,一种不能融入生物细胞的黑『色』絮状物。新鲜的空气由上而下灌入花园,接近地面的黑『色』絮状物缓缓沉淀,飘起千丝万缕的碎屑。
整座花园里的嗜肉灰粉蚧蓦然抬起半身,身前四足在空气中舒张扭动,仿佛战争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