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鱼雷是自载追踪智脑的高能水下弹『药』,根据追踪能力的不同分为几类,而塔黄岛隐身潜艇埋伏这么久,突然发『射』出的这一枚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是一种未知的型号。”白璧皱了皱眉头,身后那架犹如摆设的第一座椅自动向他靠近,简直像突然生出了器灵,吓了聂雍一跳。第一座椅分解为几部分,轻轻扣上白璧的身体,连『操』纵杆都是主动贴合的——所以设计者是要懒成什么样才有这种奇葩功能?
白璧双手握上『操』纵杆,聂雍终于看见他有了一点“舰长”或者“指挥官”之类的架势。
巡鱼雷速度不快,它也在一路规避那些浓黑的“墨”,蜿蜒曲折的向“螺蛳油”号『射』来。
白璧首发了一组信号干扰,无效。
启动热能禁锢、关闭总能源、水下静默、一切仪器暂停。
连沈苍、薇薇?夏洛特、威尔逊和聂雍等等都不敢发出稍微重点的呼吸。
无效。
巡鱼雷未受干扰。
它所定位的显然并不是红外线、紫外线、声呐或是水纹波形。
白璧电光火石般的重启了所有系统,在试探常规方法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能起到多少作用。
“这是一枚‘标记’巡鱼雷。”白璧叹了口气,“只要被它画上了‘标记’,基本等于无法躲避攻击。还有一分三十四秒发生撞击,‘螺蛳油’号必须解体。作为舰长,我必须提醒大家,解体之后,‘标记’巡鱼雷会继续追踪它画上‘标记’的那部分舱体,不幸被分配进入那部分舱体的人……”他摊了摊手,“我将配发符合规定的抚恤金。”
就在他话音落下,聂雍死机一百多年才重启的大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周围水流疯涌,灯光全熄,巨大的水流冲击力在身周盘旋不去,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在大海深处,传入耳内的是一些难以忍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宛如深渊的呻『吟』。
聂雍陷入一片漆黑,周围虽然都是水声,但他并没有落入水中。
他像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正在随水『乱』撞。
“螺蛳油”号就在那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分解了,大概分解成了几个体积不等的逃生舱,而聂雍依然犹如衰神附体,潜水艇上那么多人,分配到他这个逃生舱里的只有他一个。
不远处传来微微的亮光,不知道是哪个逃生舱被巡鱼雷炸了,他听得到沉闷的爆破声,但看不到是谁,随之而来的次声波震得他头昏脑胀,几乎呕吐,但爆炸的冲击将他的逃生舱远远推开,一下远离了战场。
全身乏力的躺在这块不知道原本是潜艇哪部分的逃生舱内,聂雍在想……
影子的确挺重要的。
在“基地号”上战死的只是一具脑电波『操』纵的机甲,如果这一次能大难不死,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影子给找回来。
他迫切的感受到在这个高科技新世界里生活,还是需要一个解说控来给他指点江山。
哪怕那个解说控好像别有所图——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的图谋,他救了他好几次呢!从营养仓里出来告诉他这是个新世界算一次,飞机摔海底告诉他怎么使用血氧针算一次,呃……怂恿他去发『射』核弹最终让他找到了逃生的出路应该也算吧?还有在“基地号”上掩护他也算……
如果找得到的话,他想他非常迫切的希望交个朋友。
什么情况也没搞明白,总是在别人的『操』纵中随波逐流,永远也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
只有影子能洞察一切,他总是能知道那些“别人”的秘密,也非常强大,但除了“关闭总电源”的那个交易之外,他从来没有“安排”自己干什么,也没有诱导自己干什么。
正在聂雍躺在一口黑棺材里面各种回忆影子的美妙之处,并以为自己分分钟要撞死在“墨”上面或者即将就此漂流到黑棺材里氧气耗尽或者半路被不长眼的其他潜艇击沉……的时候,逃生舱突然亮了起来。
所有的灯光都如常亮起。
聂雍愕然爬了起来。
他所分配到的这一部分是居然是白璧刚才喂鸟的那一块类似“会客厅”的部分,那只据说戴着潜艇什么“平衡仪”的死鸟正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那具看起来『逼』格很高的“第一座椅”却不见了,想必扣在了白璧身上。
但显示屏仍然在,体现战局的粉『色』全息图像也正在形成,虽然“螺蛳油”号解体,但功能似乎没有受到损坏。
周围的海洋示意图简直犹如万花筒一样充满了各种颜『色』的斑点、斑纹、线条、立体图……和白璧在的时候那简单的几十个点完全不同。全息图像显示现在环绕着聂雍的这块逃生舱,周围有数不清的碎片和生物环绕着他。
“嘎嘎……”死鸟在地上虚弱的鬼叫。
显示屏上的万花筒消失,显示出白璧俊美的脸,“聂雍?聂雍?你还活着吗?”
“还活着。”聂雍伸出手去,试图一一触『摸』全息图形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手指接触到图形,那些图形逐一浮起,掉了个个,从各角度展示给聂雍看。
然并卵,不认识的东西,再转三百六十度也还是不认识。
“很好。”白璧说,“我会『操』纵所有的逃生舱往塔黄岛方向前进,保持静默,不要触『摸』逃生舱内的一切。”
“鱼雷击中了谁?”聂雍问。
微微一顿,白璧回答,“沈苍。”
聂雍沉默了。
衰神附体的原来不是他。
“他不会有事的。”白璧似乎有些忙碌,目光不知道看的是什么,正处在纷繁的『操』作中,百忙之中他还微微一笑,仿佛是给聂雍保证,随即问,“金刚在你那里?”
沈苍永远不会死。
因为他不是人。
聂雍放开手里抓住的那个生物图形,视线再次回到地上那只鹦鹉身上,“它叫做‘金刚’?看起来还好。”
“带上它。”白璧说完最后一句话,影像从显示屏上消失。
连这只死鸟都有人关心。
聂雍把死鸟从地上抓了起来,由于吓得瑟瑟发抖,花鹦鹉没有抵抗,任由聂雍把它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直到确认这就是一只普通的鸟,也许身上哪里安装了什么高科技,但大部分仍然是只鸟,并不是安装了智脑的伪生命体或者直接加装了人脑的基因兽。
这高科技新世界的人真奇怪,薇薇?夏洛特的大脑装在下水道巨兽的脑袋里,在聂雍看来它就是个人,那么不管是谁的大脑装在“沈苍”的脑袋里,那不也同样是个人吗?即使仅仅是三分之二的人类大脑,但聂雍亲眼看见沈苍大脑中同样有温暖和痛苦的记忆,亿万个星点,代表亿万个记忆和思维,他明明是个人,并且走禁欲冰山路线惜字如金的沈苍都开口说过“我是人”——但却依然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人”。
白璧毫不掩饰他重视的是一个“武器”,威尔逊轻易的就说服自己沈苍是一个“非自然即有罪”的危险品,联盟国家战队几乎就把他当作一枚失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恐惧和利用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如何令沈苍身处绝境,人人都本能的回答一句:反正他又不会死。
因为他不是人。
大概是这个高科技的时代,“不是人”且能走能动的东西太多了吧?聂雍呆滞的看着那只死鸟——多得让人不耐烦分辨哪些里面是有灵魂的,哪些并没有。而他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男人却一直绕不过去,总是觉得沈队长混得很惨。
实在是太惨了一点,连只鸟都不如。
说好的国民英雄?无敌救世主?战神和男神呢?
都是虚名。
逃生舱陡然发生了一个极大的倾斜,“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大堆东西从对面的休息室滑了过来,和聂雍撞作一堆。那是一些温暖、柔软带有肌肉的沉重的东西……聂雍定睛看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几十具尸体……幸好他刚刚在思考到一些什么“不是人”且能走能动的东西。
于是秒懂这是一大堆伪生命体。
还是无智脑,只听从于脑电波『操』纵的单纯伪生命体。
在威尔逊的“如何快速成为联盟国家战队第一学渣”的课程里,像这种没有自主程序,完全听从指挥者『操』纵的伪生命体叫做“傀儡”。
这些“傀儡”都身穿白『色』制服,五官面貌各有不同,年龄也有差别,如果不是失去控制,很难把他们和正常人类分别开来。这些“傀儡”如此熟悉——这就是“螺蛳油”号的那些白衣仆人。
聂雍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仆人如此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守规矩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不是人。
卧槽!他瞬间想起了那些快如闪电、配合默契、反应及时的“普兰基”蓝光潜艇。
他近距离见过几次“普兰基”蓝光潜艇被击沉,“螺蛳油”号会分解,但“普兰基”潜艇从不分解,也没有弹『射』出任何逃生舱或幸存者。
沉默着沉没——这说明什么?那些潜艇上也许并没有人。
和眼前这些傀儡一样,它们也是远程『操』控的“无人潜艇”,老旧的无人潜艇经得起消耗,所以被击沉得再多白璧也不在乎——何况白璧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好像听说就是造潜艇的呀!
聂雍似乎自行领悟到了其中一丝带着铜臭味的猫腻,但令他全身都兴奋起来的是——他好像发现了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白璧的特殊能力。
那显然就是精分啊!
白璧应该是拥有特殊的脑电波形式,能够同时『操』作几百个不同的『操』作仪器,例如“仆人”类型的傀儡和可远程『操』控的“普兰基”蓝光潜艇。
会假扮仆人自己伺候自己的人到底是有多无聊?同时假扮成几百个不同的人,同时拥有几百个不同的视角不眼晕么?你怎么搞得清楚自己正在和谁说话?
但这样的人,如果手握战斗型傀儡或远程攻击武器,一个人即为无限可能。
聂雍真的猜到了白璧的能力。
在东亚战区的人事档案中,白璧的能力登记为“脑电波散化”。
在逃生舱颠簸着上浮的过程中,头顶隐约透出光亮,他正在接近海面。
而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