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生成的花粉,和杜鹃村舍当年幻想的一样,有某种植物和这种人造花粉成功结合,生成了这片重度污染地区唯一能生长的植物。然而不幸的是,这并非人类的咏叹调,而是人类的送葬曲。
这东西从地下长出,它的主要结构在地下,而它的丝状物扎入了这具尸体之内,将尸体的营养吸收殆尽,从而开出花来。而只要微风一吹,这千千万万的蓝『色』花粉随风飘散,不知道又将在何处生出同样的植物来。
它是凶险的植物,却也是地球自我恢复中的一环,这个星球被彻底的摧毁过,它要重获新生,未必就应该对人类充满善意。
“对付这种生化危机怪,怎么弄?”聂雍对着那朵“花”努了努嘴,“你有经验,当初你们是怎么弄的?”
沈苍微微一顿,当年怎么处理的拜慈有一整套“攻略”。
聂雍从“耳麦”里直接听见沈苍说,“烧了。”
卧槽!这么简单粗暴?聂雍不可置信的瞪着沈苍,“不可能吧?你们肯定有什么高科技能能把它们直接弄死,这些东西肯定会到处飞,只是烧,怎么烧得干净?”
“使用『潮』湿喷雾。”沈苍说,“花粉遇水膨胀。”
『潮』湿喷雾并不是制式武器,聂雍不知道是什么鬼,却见沈苍微微蹙眉。
他听见他的脑电波传来的语音思维,“没有水。”
聂雍:…………
这见鬼的废墟地球植物死绝河流干涸,一点没有污染的纯净水都要由工厂里生产,夏天气温高达四五十度,哪里有临时借用的水来做什么喷雾!即使高科技能让沈苍刀枪不入,也不能让他凭空生出水来。
“你没有那种……能从空气里抽出氢离子和氧离子合成水的高科技吗?”聂雍试探着问。
“水工厂有。”沈苍淡淡的说。
然而意思就是他现在没有——然而这鬼地方他曾经和拜慈来过,他居然不准备生化武器!聂雍目瞪口呆,大概沈队长对自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有什么误解……
他好像偶然……发现了沈队的一个缺点……他似乎有那么点低调奢华的“张狂”。
张狂得挺隐晦的。
“所以要解决这个冬虫夏草,我们要先去找水?”聂雍不敢用嘴巴说话,怕吹出来的空气惊动了那些要命的花粉。
上一次清理这些花粉病毒,『潮』湿喷雾是拜慈准备的,沈苍从来没有过问过。于是现在去哪里找水也是一个大问题。
聂雍根据自己从各乡村电视剧和各大网文里看来的虚假经验,“这附近有没有小溪小河,池塘湖泊什么的?”
沈苍的声音本『色』清冽,但多年来习惯了用别人的声带说话,总是微微压低尾音,“湖泊?”他似乎有些茫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湖泊。”
大哥你也是活了好像有快一百年的老古董了,什么叫没有见过湖泊?聂雍瞪眼问,“难道地球上连湖泊都没有了?”
“第三次世界大战破坏了大气层,太阳风暴吹入地表,气温越来越高。地表植被灭绝,河流干涸。”沈苍说,“报纸上说再过几百年,地球就会像金星一样,慢慢变成一颗地表温度几百度的星球。”他的语气平淡而麻木,仿佛这令人震惊的末世消息,对现世的每个人而言,都早已可以接受。
聂雍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点评这个骇人的消息,呆滞了好一会儿,思维才勉强从尼玛世界真的要毁灭了好可怕转到反正到时候老子也死了好几百年了无所谓了……自我安慰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回平常心。“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找水来喷这些花粉?”他异想天开,“我们打井吧!”
“地下水很珍贵,开采地下水需要『政府』的许可证。”沈苍淡淡的说,“需要一张探水证,和一张采水证。今年对采水方面的考核已经结束,申请探水证和采水证要明年。”
聂雍:…………
探水证和采水证是什么鬼?
打井还要许可证?
没有许可证非法打井难道是要抓去坐牢吗?
“也就是说现在能取的‘水’,能随便拿且不犯法的,只有海水了?”聂雍说,“也许我们可以先去距离最近的海边抽水——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好事,兴高采烈的说,“海水是咸的,而且你们这暴晒的海水很咸很咸,比一百年前的海水咸很多——这些冬虫夏草是植物,我们拿海水浇它——也许它就直接死了。”
沈苍的眼角微微收敛了一下,又松开。他这位新搭档和拜慈完全不同,新搭档不学无术,却懂得一些被现代社会遗忘的东西……那属于断层的文明。
比如说……园艺。
“海水不能浇灌植物?”沈苍淡淡的问,语气很认真。
聂雍其实连根草也没种过,但沈苍问了,他咳嗽一声,“哼,当然。”
“记下数据点。”沈苍没再说什么,打开了探测扫描仪,切换到生物模式,在仓储室里重新探测了起来。
和他一起训练了一个多月的聂雍明白这就表示同意。沈苍认可抽取海水喷洒植物的方式,这让聂雍得意洋洋。他拿出自己的探测扫描仪,身体已经养成了默契,沈苍从右边开始探测,他就从左边开始。
他们仿佛镜像,沿着巨大的仓储室一左一右,动作和身形几乎一模一样,按照标准化『操』作,将整个杜鹃村舍探测搜索了一遍。
再次确认这个地方没有活人,也没有地方藏匿拜慈的尸体或者身体——即使是土葬了探测扫描仪也一定扫得出来——这地方就是什么也没有。
只有十几颗吞噬了人体,从人类的躯壳里开出花来的的“天空”。
沈苍将发现“天空”的地点做了标记,随即悄无声息的退出杜鹃村舍,不惊动那些植物。
“蓝翼”和“糖衣”缓缓打开,前往距离最近的海边。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杜鹃村舍的实验室内,一台沉重笨拙的老款台式电脑突然显示屏灯光一闪,体现“正在开机”的字样。
那台机器十分古老,大概也是一百年前的款式。打开之后,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款游戏桌面。
那是个异世界为背景的游戏,主角是一个头戴兜帽,看不清面目,穿着长袖长衣的男人。
这款游戏叫做“亚尔斯”。
这款游戏是全息游戏的开山鼻祖,至今已经更新了上万次,里面的角『色』无一不让少男少女心动沉醉。“亚尔斯”的主角就叫“亚尔斯”,他是一个流落异世界的剑客,手握长剑,一路寻觅自己的故乡,却永远也寻觅不到。
“亚尔斯”是个悲惨的游戏,主角身世可怜,然而颜高腿长腰细,据说脱下兜帽的样子极其俊美,故而深受美少女的宠爱,但在游戏里他几乎不脱那个挡脸的兜帽,只『露』出个曲线优美的下巴来诱『惑』人。游戏公司深谙欲擒故纵之道,意图借此忽悠无数资深美少女花钱买亚尔斯的全脸周边和等身玩具。
这位来自中土大唐……的剑客武力值极高,他在游戏里经历重重关卡,基本上结局都是死在寻找故土的路上。像这种表达的内涵过于高深,游戏体验极其不愉快,既不解压,又不轻松,打起来还费心费力费脑费钱的游戏很快就退出了市场,并迅速被人们遗忘。
谁也不知道,在杜鹃村舍的某一台老式电脑中,居然一直挂着这个游戏。
《亚尔斯》。
游戏的界面仍然开着,界面上缓缓浮现开场动画——随机出现的是主角亚尔斯的一句话。
“浪迹天涯,我不是在追寻归宿,而是在追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