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的话杀意十足,没人会觉得这是一句玩笑。
可感受到易年毫不掩饰的杀意,秦怀胤的笑容竟然又深了些。
看向易年,开口道:
“朕觉得你杀不了我,所以不怕…”
易年听着,也笑了笑。
“你觉得姜家后人布置的东西能救你?”
听见易年忽然提起姜家,秦怀胤的坐姿稍微变了变。
下意识的往右倾斜了一点儿。
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与易年之间只有九道台阶阻隔,如此近的距离,这微小的动作逃不出易年的眼睛。
不过易年并没有拆穿,反而收起了龙鳞。
“其实谁当这个皇帝对我来说无所谓,你自然也行,但你不应该把东远州当成你成就野心的筹码…”
“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怀胤说着,微微正了正身。
易年摇摇头,开口道:
“我既然到了这里,你觉得你的狡辩还有意义吗?”
以易年的性子来说,来了,便一定是查清了前因后果,否则不会如此大开杀戒。
可听着易年笃定无比的话,秦怀胤却摇了摇头,开口道:
“卫杰与刘品之还未进京,东远州一事也还未查清,你觉得会有人信你?”
“他们的事以后会查清,但有一件事不用查…”
“何事?”
“晋阳…”
易年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当初的一幕。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以周信在军中的底蕴,早已将当初那怪异的换防一事查了个明明白白。
幕后真凶,正是这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秦怀胤。
虽然其中的关键人物接连被秘密杀害,死无对,但对易年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这件事情是秦怀胤做的,那便要对晋阳,对伏阳,对东远州有个交代。
听见易年提起晋阳,秦怀胤脸上闪过一抹悲伤神色,开口道:
“晋阳乃是北祁重地,朕身为北祁皇帝,怎么会对晋阳有所不利呢?证据呢?”
听着秦怀胤的狡辩,易年笑了笑。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你觉得还需要证据吗?”
还需要证据吗?
六个字,清晰的传遍了整座大殿。
以前或许需要,但当易年带着赵公明闯进皇宫的那一刻,便不需要了。
因为就算真能查出秦怀胤勾结妖族致使晋阳破城的证据,想用北祁律法惩罚秦怀胤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易年要用最简单的办法,一个字,杀。
此话一出,方才那第三位文官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口喝道:
“易年,你真的想让北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吗!”
易年听着,一挥手,那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文官又一次被掀飞了出去。
口吐鲜血,气若游丝,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瞧见易年动手的一幕,秦怀胤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
“你变了,这瞒天过海的计策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确实变了。
因为在走下圣山天阶的那一刻,易年便没想过用温柔手段来解决。
从入京的那一刻,便想着怎么杀掉秦怀胤了。
白天带着千秋雪和樱木王四处游玩,前去田府赴宴,晋察司告御状,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
听着又有人说自己变了,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变不变不重要,你死才重要…”
说着,龙鳞又一次出现在了手中。
看着易年拿起武器,秦怀胤依旧没有半点儿惧意。
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帝王之气,竟削减了几分易年透体而出的杀意。
抬起左手指向外面,开口道:
“朕说你杀不了,你便杀不了,你看看那是谁?”
秦怀胤伸手一指,文武百官顿时朝着外面看去。
就在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纷纷落下之际,只见原本正围在结界外的御林军像听到了一命令一般,迅速向两侧退去,在广场正前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这条道路甫一出现,便引起了一阵骚动和低声议论。
而就在此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疾风骤雨般迅速逼近。
眨眼之间,一匹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马上骑一名身着厚重甲胄的士兵,手持缰绳,驾驭着胯下战马如风驰电掣般向着广场飞驰而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士兵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终于,在抵达广场边缘时,猛地一提缰绳,身下的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稳稳地停了下来,溅起一片水花。
士兵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停下后立刻翻身下马,手中紧紧握着一个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快步来到广场中央,周围的气氛不知为何变得凝重无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那个包裹。
就在众人注视之下,士兵缓缓举起手臂,将包裹举过头顶,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包裹一角,用力一扯。
刹那间,包裹破裂开来,里面的东西滚落而出,赫然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人头面目狰狞,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似乎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人头上的那一刻,无论是太和殿内还是广场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下一刻,只听得那士兵高声道:
“启奏陛下,叛贼秦怀素已被我等成功擒获,并就地正法,其残部负隅顽抗,妄图做最后的挣扎,也已被剿灭殆尽,请陛下圣裁!”
哗!
士兵话音一落,太和殿内外一片哗然!
方才众人沉默只以为看错了,可当这士兵说出秦怀素三个字后,那仁贤德厚的面容与广场上的人头重合在了一起。
那人头,正是曾经的二皇子,秦怀素!
众人转头,易年也跟着转过了头。
当瞧见人头之后,眉心皱了起来。
虽然有些距离,但易年依旧看得出,那确实是秦怀素。
而且秦怀胤没道理弄一颗假人头过来。
不过易年的目光并未在秦怀素脸上多留,而是快速扫过御林军。
终于,几个呼吸之后,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御林军后方。
一男一女。
挽着手,像是一对儿夫妻。
或许不是像,因为那本就是一对儿夫妻。
还是大陆上相当出名的一对儿。
北落山的冷清秋和春江月。
二人顺着让开的道路一直到了广场之上。
分开手,冷清秋透过结界看向太和殿中的易年,开口道:
“易少侠,可否卖老夫个面子,今日之事便过了吧,妖族虎视眈眈,北祁万不能乱…”
易年听得清冷清秋的话,但没心思去听。
圣山都劝不住的少年,又怎么会听这只有一面之缘之人的话呢。
不过当瞧见冷清秋与春江月出现的那一刻,易年倒是有些佩服秦怀胤了。
秦怀胤没有能力找到被桐桐和剑十一安置起来的秦怀素,所以杀害秦怀素的人根本就不是跪在广场上的士兵。
秦怀素,是死在冷清秋与春江月手里的。
至于为什么会死在冷清秋和春江月手里,有一个合理又讽刺的解释。
因为秦怀素与北落山的关系好。
与北落山关系好,重固上京夺权便一定会借他们的手。
可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北落山,或者说冷清秋和春江月支持的不再是秦怀素,而是秦怀胤了。
秦怀素脸上的不甘和震惊,或许正是源于此。
能化敌为友,甚至让曾经的盟友背叛,不得不说手段够用。
这,也正是易年佩服秦怀胤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秦怀胤许给了北落山什么条件。
易年现在没心思去想,因为这一幕在计划之中。
没有理会冷清秋与春江月,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秦怀素的脸上。
脑海中,回想起了圣山上与桐桐和剑十一说过的话。
双相双合,不落不则。
桐桐算不出具体的人,然后凭借猜测和巧合把秦怀素带回了上京。
那时桐桐曾担忧过,如果帝星不是秦怀素,那他将秦怀素带回上京的举动很可能会带来因果的反噬。
可当时心思全在师父身上,根本没空细想这些。
现在看来,反噬真的来了。
所以秦怀素的死,自己也有责任。
如果当时多想想,或者早点儿回上京,他很可能不用死。
虽然不绝对,但有可能。
“易少侠…”
春江月刚开口,易年冰冷目光瞬间投了过去,毫无客气可言。
反噬也好,思虑不周也罢,总之秦怀素死了。
死在了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手里。
所以面对北落山的这对儿夫妻,再没了以前的敬重。
不管他们因何选择秦怀胤,都不能成为背叛盟友的理由。
瞧见易年的神色转变,冷清秋刚要开口。
只听让开的道路尽头又有声音传来。
马蹄声!
比之前更为急促。
眨眼间,一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至。
马上的士兵衣衫早已被沾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也布满了疲惫与风霜之色。
腰间,挂着一个黑色包裹。
停在广场前,翻身下马。
快步来到广场之上,伸出手,用力扯开了包裹。
刹那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包裹里滚落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是第二颗人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