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的修缮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破损的城墙开始一点点的修复,淤积的护城河也在一点点的疏通。
疏通之后的护城河宽两丈有余,水流湍急,泥沙一入河便被冲的无影无踪,纵使闯贼南下,如此宽阔的护城河将是所有闯贼的噩梦,闯贼想要破城不知要往这护城河里填多少士卒性命。
乱世将至,眼前的城墙和护城河就是自己的性命,由不得李廷栋不上心,每日在衙门里办完公之后必到工地上转两圈。
不过今日有些意外,李廷栋并没有在工地上过多停留,简单视察之后就匆匆赶去码头,只因李廷栋翘首以盼的粮食终于要到了。前两日刘硕就捎来口信,从江西采购的粮食将于今日运抵太和县码头,李廷栋此行正为迎接粮食而来。
天寒枫叶稀,江风湿人衣,沙颍河旁的树叶早已凋零只留下光丫丫的树枝,江风阵阵带来丝丝寒意,纵使码头上的一行人穿上了厚重的棉衣,可依旧挡不住江南这冷到骨子里的寒气。
李廷栋一行人在码头边苦等了一阵,还未见粮船进港,李廷栋不禁对左右问道:“派人去问问,大概还要多久?”
“回禀大人,运粮的船队颇大,而太和县的码头内已经有不少船只,待码头上的船只清空后,运粮的船队方能进来。”码头管理的一个小吏员上前解释道。
“走吧,咱们去码头上看看。”临近深秋,阵阵江风夹杂着丝丝水气将秋天的寒意吹入每个人的骨头里,李廷栋起身跺了跺有些冰冷的双脚,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后往码头上走去。
沙颍河作为淮河水系的一条重要分支,不光孕育了两岸数万亩良田,还是一条黄金水道,河上船只川流不息,而太和作为凤阳的西大门,出了太和就是河南境内,多数船只会在太和稍作休息,补充食物后再上路。
太和县的码头多年未加修缮,逼仄的码头与繁华的河道形成鲜明的对比,小小的码头被数条大船挤得满满当当。
“江面上是哪家的船只?”李廷栋指着码头上那条豪华的有些过分的帆船问道。
顺着李廷栋的手指方向,码头上停了一艏楼船,甲板上的三根桅杆上绑了十余块风帆,纵使水手们将这十余块风帆收起,也依然看的出此船的气势与众不同。
“回禀大人,这是慕容家的船,在这沙颍河上只有慕容家有如此财力。”一旁的小吏立即回禀道。
相比于沙颍河上的众多小舢板,眼前的这艏楼船豪华的不像样子,船身巨大且装修的富丽堂皇。
如此豪华的一条楼船光造价不下数千两白银,再加上穿上要配备数十个个熟练的水手以及十几个佣人,一年下来又是几千两白银,光在这一条船上一年的花费就抵得过一个大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一般的大户根本不能染指此等豪华巨舰。
要知道就算搁到四百年后的时代,也只有最顶级的富豪才能玩得起豪华游艇,恐怕在这时代能养得起这样的豪华楼船的也不是普通富豪。
“可是此次捐粮三千石的慕容家?”李廷栋对着身旁的吴为问道。
“正是这个慕容家,看来三千石粮食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小意思。”今日一见,吴为对这慕容家又有一番认识,上次募捐就见识了慕容家的富贵逼人,可今日看到这楼船方知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家的实力。
“大人,可要派人去催促一番?”一旁的小吏们生怕这慕容家的做派影响了知县大人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妨事,暂且等一等吧。”李廷栋挥了挥手后说道。
慕容家的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背后没有一定的官场支持是不可能的,李廷栋不过一个小小七品县令,犯不着为了意气之争而得罪慕容家身后的大靠山。
再说这慕容家也很是给他李廷栋的面子,上次募捐慕容家一出手就是三千石粮食,就算看在这三千石粮食的面子上,李廷栋也能忍耐一二。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李廷栋一行人大开眼界,水手们将巨船靠岸后,用缆绳将船体固定,伸出跳板搭在了码头的栈桥之上,早有等候在码头上的脚夫纷纷跳上巨船的甲板,将楼船携带的货物搬下,脚夫们都是老手,满船的货物不消片刻就搬运一空。
正当众人以为这巨船要离开码头之时。又有十余个水手从从巨船的船尾处搬下十余口大箱子,码头上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箱子不做停留直接被搬上了马车,收拾齐当之后立即扬鞭而去。
行李搬完之后,船上走下一位俊俏非凡白衣公子,远远望去眉如远山,目含秋水,唇如涂脂。
李廷栋不由心中一颤,暗自赞叹一句:好一个翩翩美男子。那白衣公子刚走下巨船,船舱内冲出一青衣小厮,将一件猩红大氅披在了这白衣公子身上,火红的狐裘更衬托出这位公子肌肤赛雪欺霜,眉眼如画。
李廷栋暗自感叹一句,一个男的长了一张如此妖孽的脸蛋,不知羞煞多少世间女子。
兴许是李廷栋一行人的目光引起了那位白衣公子的注意,那位公子远远朝着李廷栋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尔后钻进早就备好的马车里。
微微一笑却好比芙蓉盛开,在这寒风凛冽的江边,仿佛温暖了整个秋天,李廷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美人如玉,不过很快李廷栋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对方可是个男的,李廷栋赶快甩了甩脑袋将那美丽的身影甩出自己的脑袋。
好在这白衣公子没有在这码头上多做停留,进到马车后立即离开了码头,一行人目送着马车远去,待马车转弯过墙角后方才回过神来。
“大人,这位公子正是慕容家的少掌柜,咱们太和县有着慕容家不少的产业,每次临近年终,这位慕容公子都会到太和来查账,想必今年也不例外。”一旁的小吏见李廷栋有些走神,在一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李廷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兴许是众人都被这慕容公子的绝世美颜所震撼,没人注意到李廷栋的失态,好在这慕容公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惊鸿一瞥之后就立即乘马车离去。
而随着主人的离去,慕容家的船队也开始驶离码头,早就等候在码头外的粮船开始陆陆续续的进港,有眼尖的人呼喊道:“大人,粮船进来了。”
李廷栋收拾起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看到粮船开进码头后,立即领着众人迎了上去,粮船一停稳,刘硕就从粮船内跳了下来,一个月的奔波让原本富态的刘硕有些憔悴,原本细皮嫩肉的脸颊经过江风的洗礼,早就变得如树皮般龟裂。
“大人,小的幸不辱命,三万石粮食全部到位,全部是上好的稻谷,请大人查看。”刘硕咧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李廷栋登上粮船后,水手将盖在粮食上的稻杆揭开,露出的全是金灿灿的稻谷,李廷栋伸手抓了一把谷子放在手心,稻谷颗颗饱满,挑出一颗放进嘴里一咬,谷壳崩裂露出晶莹剔透的稻米,果然是上好的稻谷。
“不错,不错,有了这批粮食,太和城无忧矣,你可是立了一大功啊。”李廷栋看着眼前这满仓的稻谷高兴的说道。
“大人言重了,小得不敢贪功,但求无过就行。”这一个月以来,刘硕的心理压力难以想象,身旁跟着的两位衙役随时随刻提醒着他,这趟差事搞不好,不光自己的脑袋保不住,自己一家几十口都得吃瓜落。
故而这一个月以来,刘硕是兢兢业业,日夜守着这批粮食,如今这批粮食交了差,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劫后余生的他如何还敢奢望功劳,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回去之后好好议一议,拿出个章程来。”刘硕得罪过李廷栋,这在太和官场人尽皆知,如今李廷栋能不计前嫌,依旧对他一视同仁有功则赏,太和官场上下对他自然是越发的信服。
“大人,赏赐之事可回去再说,如今把粮食运进粮仓之内要紧。”吴为见粮船已经进港,当务之急先把粮食入库为安。
“先生所言不差,咱们暂且让开,让脚夫们进来,尽快把这批粮食运进粮仓。”李廷栋知道想要把这数万石粮食运进粮仓,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南的秋天阴雨连绵,这批谷子要是被雨淋了,可是要损失不少。
一行人让开道路之后,陈庄特意从灾民中挑选出的壮劳力开始上场,装袋、扎口、上肩、运粮,经过陈庄调教的队伍干起活来丝毫不显杂乱,看来这陈庄做人做事还真的有一套。
李廷栋看着船上的粮食一点点的减少,心里也渐渐安稳下来,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此言不虚啊。还未等李廷栋松口气,衙门内一小厮飞奔来报:“大人,衙门里有贵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