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李廷栋在被窝里面默数三个数后,立即掀开被窝装备起床,虽然雪灾已经过去,可这太和的天气依旧寒冷,屋檐下的冰凌子已经超过一尺,如此天寒地冻,每日的早起就变成了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此时此刻李廷栋多怀念后世有集中供暖的日子啊。
可即便有一万个不情愿,李廷栋依旧每日早早起来,天气越冷就意味着闯贼南下的日子越近了,李廷栋可不敢有丝毫松懈。
外头的小六子听到李廷栋在里屋起来,赶紧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伺候李廷栋洗漱,李廷栋多次强调这些事情自己来,小六子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转过头第二日又是照旧。
如此几次三番的重复之后,李廷栋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小六子放下铜盆之后,将早就在炭炉上烘暖的冬衣给李廷栋递了过来,李廷栋披上之后一股暖意传遍全身,将刚刚起床的那股寒意也驱散了。
不得不说红拂姑姑准备的冬衣确实不错,保暖舒适又不显臃肿,李廷栋这算是沾了吴为的大光了。
衣服穿好之后,李廷栋提着裤腰带转身绕过屏风揭开马桶盖,然后瞄准目标,一番痛快淋漓的宣泄之后方才心满意足的系上腰带,这个时候李廷栋多么的希望有个抽水马桶。
在这个时代,上至紫禁城内的天子贵胄下至普通的黎民百姓,用的可都是这移动式马桶,只是天子用金百姓用木而已,可不管是金马桶还是木马桶,它也还是一个马桶不是?
李廷栋心里想着待安稳下来必须解决这个抽水马桶的问题,要不然每日对着这腌臜物实在影响排泄乐趣,只是不曾想这一等可就等了十年,只是那时候的李廷栋早非小小知县了。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李廷栋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毕竟这后衙现在可是住着两位女子,自己一大早就衣衫不整也太失礼了。
李廷栋出了自己的卧室后沿着回廊向花厅走去,一路上后衙的下人们看到李廷栋后纷纷侧在一旁,低头行礼,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于后衙的那两位女子,红拂姑姑在调教人这一块可是行家里手。
不过短短几日,就给后衙的这些下人们定下了规矩,后衙的下人们的风气为之一变,这后衙的一切也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哇,好香啊。”
李廷栋来到花厅内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抬头一看发现案几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支刚刚剪下的梅花,梅枝疏落有致,婉转千回,显然这插花之人是用过一番心思的。
“为惜繁枝手自分,
剪刀摇动万重云。
折来细想无人赠,
还供书窗我伴君。”
李廷栋驻足观看,有感而发,脑海中不禁蹦出了一首咏梅的诗句。
“好诗好诗,不过这梅花可不是折来细想无人赠,还供书窗我伴君,这是如是早早起床剪下来,至于送给谁的嘛就要问问如是本人了。”红拂姑姑听到李廷栋的诗句后不禁对身旁的柳如是打趣道。
“今早起床只觉暗香浮动,没想到是院角的那支腊梅开了,我便剪了一支插到花瓶里供大家品鉴的。”听到红拂姑姑的打趣,柳如是也是俏脸一红,虽然早起天寒,可能听到李廷栋的四句咏梅诗倒也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思了。
这四句诗粗看平常,可细细品味却别有一番风味,身为秦淮河上的几届花魁,柳如是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李廷栋这四句诗的妙处她可是知道的。
柳如是心中暗自赞叹李廷栋不光精通兵法谋略,在诗词上的造诣也如此不凡。
“诗词之道,非我所长,实在是柳姑娘剪的这支梅花好,让我有感而发而已。”李廷栋自不敢说自己也是剽窃大军中的一员,只得赶忙谦虚道。
“今日如是早早起来可不光剪了梅花,还扫了一些花芯当中的寒露,送到厨房加雪梨冰糖给炖了这两盅冰糖雪梨水,最是生津止咳。”红拂将柳如是盘中的两个小盅放到桌上后说道。
“哈哈,看来今日轮到我沾大人的光了。”吴为见状也不禁打趣道。
“多谢姑娘一番美意,只是姑娘身体要紧,以后万不敢让姑娘如此辛劳。”李廷栋听完心中一暖,这些天日日待在暖房当中办公,木炭火烤的有些多,喉咙有些上火咳嗽,没想到柳如是竟然如此有心,竟然不顾寒冷亲自给自己准备了这冰糖雪梨水止咳,实在是美人恩重。
“李公子日日为国事操劳才是真辛苦,我这不过一点小小心意而已,算不得辛苦。”柳如是臻首微低,蛾眉轻弯,含羞说道。
“别愣着了,赶快趁热喝了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红拂姑姑见两人还在这寒暄,立即上前催促道。
李廷栋自然不会辜负柳如是一片心意,揭开盅盖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用调羹舀了一勺放到嘴里,一股清香甘甜在自己的嘴巴里弥漫开来,顺着喉咙下去后直流进了李廷栋的心里,喉咙的干燥感也大为缓解。
用过早餐之后,李廷栋和吴为来到签押房内办公,临近年底了,各房的年终考核也的抓紧时间弄出来,这是李廷栋到任之后的第一次年终考核,不由他不重视。
“大人,陈庄的那个事已经查清楚了。”前几日李廷栋交代吴为把陈庄贪污受贿这个事要查个水落石出,看来今日是有结果了。
“哦?怎么样,这陈庄到底有没有问题?”李廷栋对于有人举报陈庄贪污受贿的问题甚为重视,今日有结果了自然要过问一下。
“没问题也有问题。”吴为不置可否的说道。
“这怎么说?”李廷栋心中奇怪,这要么是有问题要么是没问题,怎么变成既没问题也有问题?
“大人听我仔细说来,此番修缮城墙由陈庄负责现场统筹,大人是知道的,如此大的修缮工程所需材料也是巨大的,太和城内的商人们可都眼巴巴的盯着这块肥肉,当然也包括陈庄的岳父,陈庄的岳父可是这太和城数得上的富商。”吴为刚想继续,却被一旁的李廷栋给打断了。
“可是这陈庄与他岳父相互勾结,中饱私囊?”李廷栋激烈问道。
“大人听我把话说完,这陈庄确实是把材料供应的生意悉数交给他的岳父,从细沙到石灰全部由陈庄岳父供应。”吴为说道此处顿了一顿,看到李廷栋的脸色此时已经是面沉如水,不过他此时此刻非常能理解李廷栋的感受,自己刚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差点气炸了,好在这事情还有还转的余地。
“虽然这陈庄把材料供应的生意悉数交给他的岳父,可万幸的是陈庄岳父供应的材料确实质量过硬,我走访了多个施工人员,特别是鲁师傅,在工地上从来没有发现过以次充好的材料。”吴为说到此处见李廷栋的脸色方才有所缓解。
“那材料的价格有没有问题?是否存在材料的价格超过市场行情的情况?”李廷栋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后问道。
“大人让我详查此事,我一接到命令后立即封锁了此次修缮城防的所有账目,并专门组织了几个账房对这些账目进行查账,让我很意外的是这些账目没有任何问题,所有材料的价格都和市面上的物价相匹配,即便是有几样价格稍偏高一点,也在合理范围内,算不得什么大事。”吴为说道此处是长舒一口气。
陈庄是个难得的人才,处理公务的能力远非衙门里这些碌碌之人能比,若是因为在钱财方面把持不住,那就太可惜了。吴为深知,一旦陈庄此次伸了手,以李廷栋的秉性,绝对不会再用此人,这人在太和也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这么说来陈庄是没问题咯?”李廷栋听到此处心中大安,放心问道。
“以权谋私嘛有一点,可毕竟没有给衙门造成什么损失,算不得什么大罪过。”吴为淡淡的笑道。
“陈庄既然是被诬陷那就是没问题了,现在没问题的说完了,那就说说有问题的吧。”李廷栋知道事情可还没完呢。
“此番为了将此事调查清楚,我走访了大量的城内商户也约谈了咱们衙门内的很多人员,最后我发现此事看似是一件简单的贪污案,可背地里却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吴为说到此处的语气可远比刚才严肃。
“这话怎么说?”李廷栋见吴为神情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大人可知这太和城内的富商基本上分两种?”吴为并未回答李廷栋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这和陈庄被诬陷有何联系?”李廷栋也是一头雾水,摸不到头绪。
“且听我细说,这太和城内的富商基本上分两类,一类是本地富豪,是地地道道的太和本地人,其中陈庄的岳父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类则是侨居于太和的北方客商,当然以陕西、山西等两省为主。这两批人在太和的商场是斗的你死我活,可斗来斗去多数情况下还是以北方客商赢的次数多一点。”吴为详述原委道。
“为何本地人还斗不过这些外地客商?”俗话说强龙不雅地头蛇,可没想到在太和这地头蛇反而被压了。
“这就是问题得关键点,北方客商团结一致,但凡遇到外敌皆一致对外,而本地的客商嘛私心重一点,再加北方客商出手阔绰,习惯先打通衙门关系,故而外地客商反倒在斗争中占据优势。”
“几个月前,听闻衙门有大买卖,北方客商早早就打点好衙门内的关系,准备将这肥肉吃下。可万没想到主事的陈庄竟然自作主张,丝毫不与各房主事商量就将这生意悉数交给他岳父,可以说北方客商此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报这一箭之仇,北方客商联合衙门内的几个主事想把陈庄彻底弄下台,方才有了此次的栽赃诬陷一事。”吴为这才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