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知州的衙门设在城北,李廷栋一行人来到州衙前时,顿时被眼前的残破景象给惊呆了,衙门口皆是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之相。
不等李廷栋吩咐,铁牛从怀里掏出拜帖递给正在大门口值守的衙役,不一会儿,整个知州衙门中门大开,寿州知州章可式领着衙门内一干官员前来迎接。
“下官寿州知州章可式拜见大人。”章可式躬身拜见道。
“章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起来。”李廷栋轻扶一把,一脸正色道。
“大人,里面请。”章可式引着李廷栋进到州衙内。
李廷栋越过衙门口大门进到州衙内,当然如果这几根门柱和几块门板支撑的玩意还能算是大门的话。
衙门内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烧毁的房屋还来不及清理,入眼处瓦砾砖头,经过章可式解释方知,原来闯贼在撤出寿州时,将整个州衙付之一炬,好在火势并没有过度蔓延,留了小半个衙门给新任寿州知州章可式办公。
“环境简陋,还望大人见谅。”章可式给李廷栋上茶之后一脸歉意的说道。
李廷栋看了一眼这房间的周围,这房间岂止是简陋二字,房屋内的几张俱不配套的桌椅,想必是从各个房间内临时拼凑而来,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也不是什么名家真品,一看就是烂大街的破落货,当然这字画也不是章可式故意附庸风雅,而是用来遮挡墙壁上的污痕,闯贼走之前可将这州衙祸害的够呛。
州衙的大门烂了用几根木头顶着,房间的墙壁污了用几幅劣质书画挡着,再看这章可式行事做派,更不像是贪污索贿鱼肉百姓之人,只是眼见未必为实,更何况李廷栋怀里的饭团可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他,如今的寿州百姓可都是在吃这样的玩意度日。
大奸似忠,大忠似奸,李廷栋的脑海里不时闪过这两个念头,不过要想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奸是忠,李廷栋打算试他一试。
“章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蜗居此等陋室岂不委屈,这官衙还是尽早修复才是。”李廷栋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水之后故意说道。
章可式被李廷栋如此一教训,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闯贼北遁之时四处纵火,整个寿州城付之一炬,章可式到任之后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亲力亲为,带领活下来的百姓清理城内垃圾,掩埋被杀百姓,短短一个月破败的寿州城就在一片瓦砾上迎来了重生,可李廷栋今日一句不顾朝廷体面着实让章可式有些窝火。
不过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纵使章可式心里有些怒火,却也只能低声解释道:“大人,城内百姓正在修缮房屋,城外百姓更是忙于农耕,实在抽不出人手来修缮官衙,我想待百姓时间宽裕一点,再征集民夫修缮官衙不迟。”
“糊涂,衙门乃是朝廷的脸面,丢了你章大人一人的脸面不打紧,可要是丢了朝廷的脸面那就天大的事,这等道理难道章大人还不懂吗?”李廷栋立即教训道。
“大人,下官倒不明白了,难不成这朝廷的脸面比百姓的生死还重要嘛?”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李廷栋如此言论让章可式顿时火冒三丈,不禁当面向李廷栋质问道。
自己这一番苦心换来的不是上司的嘉奖和赏识,反而是无端的侮辱,这个时候的章可式实在想不明白,不久之前的那个爱惜百姓,一心为百姓谋福利的李大人到哪里去了?
“民如羊,官如虎,虎吃羊乃是天经地义,这些个百姓贱如尘埃多如牛毛,朝廷有需要随时可以征召,消耗了一批补充一批才是,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朝廷的脸面丢了那就是毁家灭族的大事,这点为官的道理你章大人都不懂?”李廷栋见章可式发怒,不禁在火上再浇了一把油,唯有如此方能逼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好一个民如羊,官如虎,下官今日算是见识了,如今这天下动乱,兵戈四起,恐怕就是如大人这样的官员太多了。”章可式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下官送大人一句话,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大人身负皇命署理淮北,正该收拾民心,恢复生产,方能抵御来犯之敌,如果大人执迷不悟,依旧苛虐百姓,闹得民怨沸腾,恐怕祸事不远矣。”
“这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我都有点感动了。”李廷栋见着一脸正气的章可式立即拍掌称赞,完了转而从怀里掏出了尚有体温的饭团,对着章可式问道:“章大人,你可知这是何物?”
“乃是本地百姓充饥的饭团。”章可式对这东西自然不陌生。
“看来章大人还真认得此物,不错,这正是我从城外一老农手里讨过来的午饭,只是不知章大人是否尝过这玩意的味道,没尝过可以试试。”李廷栋当即将饭团递给章可式。
在李廷栋的注视下,章可式只得接过饭团咬了一口,可刚想吞下时则发生了和李廷栋刚才一般的情景,饭团内的米糠太过粗糙,刮擦着他的喉管让他着实难以下咽,章可式强忍着恶心想一口气咽下去,可没想到一口气没喘匀,米糠进到气管内,章可式剧烈的咳嗽起来。
“章大人,这味道可不好吧?”李廷栋见章可式的惨状,脸上并无表情,只是冷冷问道。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章可式这下知道为何今日的李廷栋会与不久前在颍州之时判若两人,刚才的一番话不过是铺垫,这个饭团才是李廷栋今日态度大变的真正原因,想到此处章可式不禁额头冒汗,心中惶恐不安。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可我告诉你寿州城外的百姓救靠着这些不怎么样的饭团度日,什么收拾民心,你就靠这样的饭团收拾民心?”李廷栋忍不住拍案问道。
“大人,这事我没有及时向你汇报确实是我失责,不过大人请听我解释,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敢保证我章某人没从这里面得一文钱好处。”章可式一脸苍白的解释道。
“好,我今日就听听你到底给我一个什么样得解释。”李廷栋说完回到椅子上落座,端起茶杯想听听这章可式最后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