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宽有些慌乱的脸色李廷栋可是看在心里,但他并未点破而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看他如何解释此事。
“大人是知道的,沙颍河上常年有水匪盘踞,由于沙颍河流经河南、凤阳两地,水匪们就在两地交接处来回作乱,凤阳剿匪则逃亡河南,河南派兵则避之凤阳,由于横跨两地而我们与河南的军队又互不统属,这水匪实在难以彻底清除,故而拖延至今。”赵士宽理了理思绪后向李廷栋回禀道。
“可赵大人知道如今这股水匪正在大肆招募闯贼留下的溃兵?”沙颍河上有水匪一事李廷栋是知道的,但以往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据柳亚彪而言,事情远非赵士宽说的这么简单。
“确实是有所耳闻,我听说不少散落在淮北的溃兵纷纷去沙颍河上投靠入伙,如今也成了一些气候。”赵士宽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为此我特意向河南的开封府知府去文,要求对方加快围剿,以免这伙人坐大,日后难以收拾。”
“为何单单要求对方出兵,而不是一同围剿?再一个为何我这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剿匪的文书和奏报?”李廷栋听完皱眉问道,自己身为淮北兵备道,淮北境内剿匪事宜应该统一归自己调配,最起码应该向自己汇报。赵士宽这样私自决断可有些越职的嫌疑。
“大人容禀。”久在官场的赵士宽自然也听出了李廷栋话语中的意思,官场之上越职处事乃是大忌,赵士宽为了避免被李廷栋记恨,当即解释道:“不是我单单要求对方出兵,而是这股水匪之所以剿之不尽正是由于那帮河南佬的不作为,每次说好共同派兵围剿,可这帮河南佬都是出工不出力,久而久之这伙乱匪也知道了两地之间的差异,大胆的将老营安扎在河南境内,所以要想彻底肃清这帮乱匪,非逼着这帮河南佬出力不可。”
赵士宽是越说越气愤,最后不禁开起了地图炮。
“我本想等他们有了准信之后再向大人汇报此事,可让人气愤的是这帮河南佬每次都说会尽快处理此事,但就是不见派兵的踪迹,这次被逼急了竟然提出个更加无耻的要求,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倒真是世所罕见。”赵士宽恨恨的说道,想必是在对方手里吃过不少瘪。
“什么要求能让赵大人气成这样?”李廷栋好奇的问道。
“对方提出要想他们派兵剿匪也简单,我淮北先出粮草三万石、军费两万两,他们再考虑出兵,若看不到这些粮草军费,他们也只好爱莫能助,要钱要粮找河南巡抚去要啊,找我们来打什么秋风,这不是耍无赖嘛?”赵士宽双手一摊后骂道。
“剿匪这样的国家大事到在这些人眼里反倒成了一桩买卖了。”李廷栋闻言也是一阵摇头,活还没开始干反倒先要起银子来了,要真和这样的猪队友一起上战场,李廷栋是一万个不放心。
“如今我们淮北也是刚刚遭了闯贼,官府手里一穷二白,当然不说咱们拿不出这笔钱粮,即便真拿的出也断然不能给这帮河南佬。”看来赵士宽对自己这帮同僚怨念颇深。
“好了,这事我已经知晓了,赵大人你先回去,此事我自会处理。”听完赵士宽的解释,李廷栋大致了解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这赵士宽一番话可是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想着再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李廷栋不由得挥了挥手后交代道。
赵士宽见李廷栋并未责怪自己,当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躬身退了出去。
见赵士宽退出书房后,李廷栋对一直未曾发言的吴为说道:“先生,你怎么看?”
“赵士宽只是没说假话而已。”吴为开口说道。
赵士宽没有说假话,那就是说他只说了对他有利的真话,还有一部分对他不利的真话没有说。
“此话怎讲?”李廷栋听出了吴为这是话中有话啊。
“沙颍河上水匪的由来是真,给开封府的发文是真,开封府不配合甚至索要钱财是真,但赵大人不想趟这摊浑水也是真。”吴为最后解释道。
“其实说到底是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而已。”吴为的一番话说到了问题的根子上,别看刚才赵士宽一脸气愤,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推诿而已,若赵士宽真的想要解决此事,还是有很多办法可想,但官场之上并不是做的越多越好,有时候做的越多反而错的越多。
就拿这沙颍河上的剿匪来说,只要这些水匪不到官府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官府的人大多都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剿匪一事不光耗费钱粮,更关键是风险极大,胜了自当皆大欢喜,可若是败了那就是丢官罢职,倒不如把这事拖过去,若朝廷追究起来,反正有往来文书可以做证,自己确实一家尽力只是对方不配合而已。
当然河南的那些官员也不是蠢猪,既然敢明目张胆的索要钱粮,想必早就备好了解释,不是他们不想派兵围剿,确实是河南遭了灾,拿不出这些钱粮来,让富裕的兄弟省份支援一下也无可厚非,这官司打到崇祯面前也是一笔烂账,最多不过各打五十大板而已,但打五十大板总比打一百大板好,最起码拉了个垫背的不是。
大明官场之上互相扯皮乃是一个顽疾,因为互相扯皮推诿,原本的小事拖成大事,大事拖成祸事,实在拖不下去了只能上报朝廷,最后由朝廷和百姓们买单。
以李廷栋的观察,赵士宽并不是一个懒政怠政之人,可在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之时,赵士宽还是无法心无顾忌,最终选择了官场之上大多数人的做法。
“这事拖不得,务必尽快处置。”李廷栋不是大多数人,他无法容忍自己管辖的境内有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沙颍河上的乱匪必然要剿。
“可光有我们淮北出力不行啊,况且如今府库空虚,贸然用兵恐伤及淮北的根基。”吴为建议道。
“以我的名义向开封知府去信,此次围剿水匪不用他们出兵,只需他们严格控制粮食,不让粮食轻易流入到这股水匪当中就行,若他们不答应我们就将这官司打到兵部衙门上去。另外也可给他们透个底,只要对方愿意配合,事成之后以两地协同剿匪的名义上报兵部。”李廷栋想了想后吩咐道。
政治是门妥协的艺术,对于河岸的官员李廷栋是一百个瞧不上,可这事离了他们的配合还真办不成,说几句狠话心里是痛苦了可到头来于事无补,倒不如诱之以利,只要封锁粮食就能得个协同剿匪的好处,不由那帮人不上道。
如今整个淮北缺粮,想必水匪当中存粮也不会多,只要控制住了粮食就控制住了这股水匪的规模,不至于让他们继续做大。
“另外给淮北各地州府下文,凡有敢向水匪提供粮食者,俱以通匪论处,另外我已经通知柳亚彪他们,尽快招募新兵,只要我大军练成,就拿这帮乱匪试刀。”李廷栋杀气凛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