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栋此时倒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到慕容燕的算计之中,悻悻然回到府衙后,刚好柳如是正在自己书房内整理文书。
“如是,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李廷栋进到书房内柳如是都没有发觉,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刚看你申请截留赋税的文书。”柳如是抬起头来说完继续问道:“七郎,你直接申请截留赋税,朝廷怪罪下来如何?”
柳如是昨日生气归生气,可涉及到李廷栋的切身利益还是关心的很。
李廷栋见到一脸紧张的柳如是,心中不禁一暖,看来佳人还是关心自己的嘛。
随即李廷栋将其中原委细细说与柳如是听,特别是东林党人上书朝廷请求免除整个江南的赋税的原因。
“啊?朝廷对这读书人特别是江南的读书人不薄啊,怎么这些人不思为朝廷分忧,反而……”柳如是一听李廷栋这解释也是无语。
以前柳如是在雨眠居的时候,没少和江南的读书人纵论天下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些读书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爱国,可背地里却干的是这样的勾当,这让柳如是有些深感意外。
“反而挖朝廷的墙角是吧?”李廷栋知道柳如是不忍直说,随即补充道。
“是啊,如今天下动乱,正该齐心协力匡扶天下才是,这些人却如此短视,要知道大明没了剩下这江南半壁又有何用?”柳如是知道李廷栋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可理却是这么一个理。
江南的东林党人为了一己私欲,故意拖欠江南的赋税,虽然保了江南士族的荣华富贵,可却害了整个天下的百姓。
“因为在这些人眼里家比国重,甚至可以说只有家没有国。”李廷栋对于东林党人的节操太清楚不过,说大明亡于东林党人可能有些过,但是大明的败亡东林党人确实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满清南下之时,东林党人也不全是孬种,不少江南士子确实散尽家财组织义军反抗,但那只是满清侵害到了整个江南士族的利益,可以说东林党人到至死也只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至于这个大明这个天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虚名而已。
所以当满清南下江南遭遇激烈抵抗之后,立即更改国策,将镇压改为怀柔,而这些个江南士族也立即乖乖的当起了顺民。
在保证了这些东林党人的家族利益后,所谓的天下大义,华夷之辩在这些士族眼里不过是个狗屁。
“七郎,为何会这样啊?”李廷栋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柳如是的三观,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朱家皇帝辜负了满天下的普通百姓,可从来不曾辜负这满天下的读书人,凡是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朝廷规定可以不用缴纳赋税徭役,甚至是整个家族都可以一起跟着沾光。
可就是这样的厚待,换来的却是这些东林党人的忘恩负义。
“因为这些人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该得的。”李廷栋恨恨的回答道。
“该得的?”柳如是不解的问道。
“不错,一个家族如果想要出一名进士,至少需要这个家族数代人的努力,从黄发垂髫的懵懂学子到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这其中往往要花费十几年甚至于几十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读书人根本不事生产,完全靠家族积累的财富支撑,一旦中了进士之后,这位功成名就的读书人感谢的往往是家族的支持、自身的奋斗,而对于皇帝甚至说整个大明天下,这位新科进士往往并没有多大的感恩之心。”李廷栋有些沉重的说道。
“所以这些新科进士为官之后也就要想着如何回报整个家族,而不是想着报效朝廷。”柳如是经李廷栋一解释,立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虽然现实有些残酷,有些难以接受,可现实就是如此。
“最为可恶的是东林党人,这些人以乡党为基础,大肆的培养本族子弟参加科举,尔后在朝堂结党营私,架空皇权,如果这批人能利用手中的权力匡扶天下,倒不失为君子之风,可这帮人借着手中的权力,只想着照顾乡党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实在枉顾手中的这份权力。”李廷栋不无气愤的说道。
李廷栋一开始对于东林党人并无偏见,只是如今看来这伙人实在太过分,披着正义的外衣干的却是如此龌蹉的勾当。
“七郎,如今东林党人势大,如果你这申请截留的文书一上去,岂不是引得他们群起而攻之?”柳如是一听李廷栋的话当即担忧道。
如今的东林党人在朝堂的势力虽然大不如前,可依旧不容小觑,如果李廷栋这文书一上去,恐怕整个东林党人都会视李廷栋为眼中钉。
“万马齐喑总要有个人说说话吧,要不然这天下岂不是真的成了他东林党人的了。”况且李廷栋既能敢上这道折子,自然有他自己的思量。
李廷栋知道在如今这个大明真正能决定他生死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大明皇帝崇祯,只要崇祯不想办他,东林党人聒噪一二也随他去了,况且李廷栋想要以江南为根基,迟早要和东林党人翻脸,索性就不惯着这批蠹虫了。
而如今崇祯想要他守着朱家祖坟和这江南门户,在没有威胁到皇权的时候,崇祯是不可能动他,所以崇祯皇帝的支持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七郎能有此报国之心,我自是钦佩,只怕这文书送上去,这截留的赋税也落不到百姓的手里。”柳如是听到李廷栋这话是既钦佩又心疼,在这乱世想要有所作为实在太难了。
“这是?”李廷栋接过文书一看,发现是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发过来的。
“朱总督邀请七郎去一趟凤阳,商议一下重建凤阳皇陵的事宜。”柳如是无奈的解释道。
“怎么还有一张?”李廷栋接过文书一看,原来信封内还夹了一张。
“那是请帖,恰逢朱大典五十五岁的生日,他邀请凤阳大小官员去凤阳参加他的寿宴。”对于朱大典这种毫无节操的敛财行为,柳如是不禁鄙夷道。
李廷栋撇下请帖展开文书,读完不禁破口大骂道:“简直是荒唐。”
原来自从年初闯贼将皇陵付之一炬后,皇陵就一直残破至今,身为凤阳巡抚的朱大典提议凤阳各州县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尽快将皇陵修复如旧。
一旦要开始修建皇陵,必定要对凤阳各地百姓增加赋税,征发徭役,当然也包括淮北,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落入朱大典的瓮中。
东林党人的聒噪李廷栋可以不计较,可朱大典的压力李廷栋可不敢不顾及,毕竟如今的朱大典身为镇守一方的朝廷重臣,可不是李廷栋能正面对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