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曦尧对自己隐忍颇久一事来看,鱼儿若应了她的话选了那条所谓的生路,只怕方出京城,自己便会被年府的人了结性命。
鱼儿瞥一眼窗外正当头的日,如今正过午时。
再过三个时辰,便是胤禛回府的时候。
她只要能想法子拖延至胤禛回来,那么这事儿便能有转机。
“曦福晋肯恕奴婢不死奴婢感激,可莹清生死不明,奴婢总也放心不下。不若等莹清身子转好些无性命之虞了,您再送奴婢离府如何?”
“你想的倒好,万岁爷中宫之位虚悬你怎不去皇宫里当个皇后娘娘?”曦尧讽她一句,不耐烦道:“你想等王爷回来是等不到了,且快消了这心思。今日受伤之人乃为莹清,她跟随我数载,虽是个粗笨的,可与我总有些主仆之情,我不忍心她死。可若她之死可以替我除掉你这心头大患,也算死得其所,尽忠殉主了。”
鱼儿看着曦尧晦暗的身影,心底发怵:“你......你想怎样?”
“莹清是个死脑筋,从不会说谎,她能醒来,自可证你清白。”曦尧顿一顿,泠然道:“可,她若醒不来呢?”
这才明白,曦尧是在给自己递话。自己若执意不走,那么她便会对莹清下手,了断她性命的同时,也令鱼儿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届时她大可趁着胤禛还未回府之际处置了她。
那么些人都见了杂房里发生的可怖事儿,胤禛又能责备曦尧什么呢?
她这话出口,一旁安静立着的珑香忽而凑到了曦尧耳畔嘀咕一句:“主子,其实大可不必为这事儿伤脑筋。莹清伤成那样,能不能救活也说不准,不若咱们......到时处死了林鱼儿,才算长久解决了心腹大患。您可别忘了,若不是大婚之日她冲撞了您,您怎会落得......”
“贱婢,哪容你插嘴!”曦尧抬手狠狠一记耳光打在珑香面上,这一巴掌力道极大,珑香受不住力跌倒在地,嘴角旋即有血渗出。
大婚当夜胤禛离府不知去向,一直以来都是曦尧心头之痛。
珑香只顾快些除去鱼儿与莹清免除自己后顾之忧,却不想心急乱神祸从口出,反倒冲撞了曦尧。
她吓得不轻,从地上爬起连连叩首。
曦尧微一闭目,深吸一口气,双手攥拳怒斥道:“出去跪着掌嘴,何时将你那狗嘴扇肿了何时算完!”
话落,珑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不多时,便有噼啪不断的清脆巴掌声回荡在庭院内。
而鱼儿见曦尧被激怒至此,也不敢再与她耍滑头。
事已至此,留在王府必死无疑,更会连累莹清性命。
唯有应下曦尧出府之事再做打算。
莹清还活着,她自幼跟在曦尧身旁衷心伺候,曦尧是舍不得对她下手的。
而也正因她活着,青天白日,年府的人定不敢在京城里要了鱼儿性命。
事有变数,离府尚能存一条活路。
趁着曦尧还未改变主意,鱼儿忙不迭应下她:“奴婢谢曦福晋不杀之恩。奴婢愿离京远赴塞北,此生不再出现曦福晋面前。”
曦尧横她一眼,负气而去。
她走后没多久,便有家丁替她松绑,将她塞进一扩大的木箱内,由偏门抬出了王府。
偏赶上由宫中赶来王府的太监苏培盛撞见了此事,上前与家丁打趣儿道:“哟,侧福晋这是又得了什么稀罕宝贝,忙不迭要送回母家呢。”
他掩唇而笑,家丁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吩咐年府的侍卫快些将那木箱抬走。待人行远了,才向苏培盛拱手一揖,道:“好些日子不见你入王府了,今儿可是有事要办?”
这苏培盛是胤禛幼时尚养在孝懿皇后佟佳氏膝下时,负责照顾他日常起居的太监。
他与胤禛差不多大的年岁,照顾胤禛也算贴心,是宫中为数不多能得胤禛信任之人。
后来胤禛被封为贝勒,不多久又成了亲王,本是要唤他出宫随侍王府的,可这样旁人眼中的美差,却被他退却了。
他只说是自己打小便在紫禁城伺候,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离了宫反倒不自在。
可明眼人都知道,他哪里是喜欢在宫里当苦差呢?
不过是因他是个极要强之人,自己挨了一刀成了阉人,入了王府日日面对着健全男子,总觉着低人一等,自卑不已。
还不若留在宫中,人人都一样,谁又能比谁差到哪儿去呢?
虽然他人在宫中,可这些年却也一直在替胤禛办事。得令出宫更时常出入王府,与婧敏一干人等都是打熟了交道的。
王府家丁与婢女知道他是胤禛身旁的红人,见了他自是毕恭毕敬。好在他虽得势,可人也随和,同谁都能拌嘴上两句,嘻嘻哈哈的更显得可亲。
“才从宫里得了新鲜事儿,且瞧着,没几日你等又要忙活起来了。”苏培盛冲家丁挑眉一笑,拂手便要走。
家丁道:“大伙儿都念你的紧,都过了门前,不留下饮上两杯?”
“不了不了。”苏培盛并未回头,只冲身后家丁摆了摆手道:“有差事在身上可碰不得那玩意儿。来日无事,再来寻你们。”
说着转了个弯儿,人便没了影。
一路赶回宫的他立在乾清门六丈远的地方候着,待胤禛见毕皇帝由乾清宫而出时头一个迎了上去,胁肩谄笑道:“万岁爷可与德妃娘娘说得是同一事?”
胤禛面色淡然‘嗯’了一声再不言语,苏培盛又道:“依王爷的意思去打听了乌雅格格,府邸倒离着王府不远,格格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无多少邻里见过闺容。可那三两见过的,皆说的是称赞之辞,想来不差。德妃娘娘到底是王爷的亲额娘,自然事事为王爷周全考虑,王爷该安心。”
“汉人重嫡,满人喜幼是旧俗。昔日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偏疼幼子多尔衮,诸臣皆以为太祖皇帝会传位与多尔衮为帝。到了太宗皇帝(皇太极),不也是偏疼皇玛法(顺治帝),而对长子肃亲王豪格(皇太极长子)颇为冷淡?”胤禛幽微一笑,无奈叹道:“额娘与皇阿玛待十四弟,终究是胜过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