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与鱼儿急急出了房门,见若娴房中婢女下人们仍进进出出忙碌着,一盆盆的热水与一帕帕的素巾往里头端。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淡金色纹绣麒麟抱日图案的襁褓满面喜色凑到了胤禛跟前,微一躬身道:“小王子给王爷,林格格请安了。”
胤禛掀开襁褓瞧了一眼,孩子生得白皙伶俐,天圆地方,连哭声也异常洪亮,不觉喜道:“你也瞧瞧。”他抱过襁褓来凑到鱼儿面前,鱼儿稀罕极了,指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又怕指甲伤着他娇嫩的皮肤,只碰了一下便收了手:“哎呀,好软。”
胤禛朗声笑道:“哈哈,你身上的皮子也软和着,和小弘景有的比呢~~”
鱼儿娇羞一笑在胤禛臂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又逗了襁褓中的弘景一番,左顾右盼着问道:“孩子都生出来了,那些婢子还在忙碌些什么?”
嬷嬷面露难色,将弘景从胤禛手中抱了过来,恭敬道:“小王子才出生,庭院里日头大,王爷看过可安心了,奴婢这便将小王子抱下去好生照顾着了。”
说完这话慌也似的逃了。
婧敏与婉贞迟迟而来,见嬷嬷走得仓惶,凝眉问道:“可是小王子不好?”
胤禛摇头,鱼儿则道:“劳主子福晋费心,一切平安。”
这‘平安’二字落音极重,似是刻意说给婧敏听的。然而此刻的婧敏压根没心思搭理鱼儿,她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若娴房中紧闭的房门,忧心道:“怎不见稳婆和郎中出来,可别是若娴不好......”
她一手揪着胸前的金玉牌,低声念道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别让若娴与信女一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婧敏当年便是因难产血崩伤及了宫体,导致此生再不能成孕。
这事王府人尽皆知,胤禛也是亲身经历过彼时她九死一生的那段时光的。
如今想起,险情仍历历在目,不禁令他心底一颤,赶着往若娴房中行去。
然而门还未启,星沉便端了一盆满是鲜血的水盆而出,险些撞在了胤禛身上。
她将水盆放在一旁,赶忙跪下道:“王爷恕罪,奴婢不长眼,还请王爷责罚。”
胤禛目光凝在那一盆血水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鱼儿一干人赶上来时,婧敏第一个见到盆里荡漾泛起的血花忍不住捂住唇齿低呼了一声,婉贞更是做足了戏,指着盆子悲戚念着:“呀,怎会有血......可是......”
胤禛命星沉平身,急切问道:“怎么回事?若娴她无事吧?”
星沉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全话来,婉贞耐不住性子呵斥一声道:“王爷问你话你便说,吞吞吐吐的是要存心让王爷不安吗?”
星沉这才回话道:“主子无事,只是......只是......只是主子尚未生产完。”
听了这话,胤禛、婧敏与婉贞的脸色皆变得阴郁不堪。
唯有鱼儿不明所以,还笑呵呵说:“好事呀,可知是个王子还是个公主?”
星沉结巴着说:“还......还不知。”
鱼儿便道:“那你快进去伺候着吧,门窗都闭好了,仔细受了风寒。”
星沉应了一声,端起那满盆的血水便去了。
她人方走,便见婧敏一脸忧容,沉声与胤禛说:“王爷不必担心,龙凤胎乃是龙凤呈祥的好事。若娴后面这一胎,必是个小公主呢。”
婉贞也道:“是呢,龙凤呈祥是顶好的兆头。若娴气运一直颇佳,这是赶着要给王爷添喜添福呢。”
鱼儿心中暗嗤她二人果真这般稳不住性子,即便是再不想若娴得子,也不必将话说得这般明白吧?
正要替房中的若娴分辨两句,却听房中再次传来一阵有力的哭啼声。
若娴的第二子,落地了。
胤禛脸色的肌肉紧张到一跳一跳的,他疾步走到门前,向殿内的人喊道:“如何,是阿哥么?”
门被启开了,先是两名郎中并排而出,而后跟着两名稳婆,最后才是接生嬷嬷抱着一个褐金色的襁褓而出。
五人齐齐跪在了地上,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胤禛眉头紧蹙,一步一步逼近了襁褓,在将襁褓掀开看见了孩童器官的那一刻,他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目。
婧敏与婉贞赶着凑上前去,探首望了一眼,一时头晕脚轻险些跌在了地上。还是婉贞搀了她一把,碎碎念着:“呀,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胤禛稳住心绪问当首的郎中一句:“若娴可好?”
郎中忙不迭回话:“娴格格一切都好,只是产了双生子虚亏的厉害,如今人昏睡过去了。”
鱼儿好奇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襁褓里躺着的明明是个阿哥,且生得比弘景还要俊朗些,如此更不明白了为何众人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胤禛扬手令众人平身,吩咐接生嬷嬷将孩子抱下去先交给乳母。
婧敏面色发青问道:“王爷是打算瞒着?”
胤禛默声不语,婉贞当即变了脸色拦道:“王爷可想清楚,这事如何能瞒得住?今日伺候房中的婢女、家丁、郎中、稳婆、嬷嬷不计其数,悠悠众口难免走漏了风声。宫中若是知道了这事,王爷的前程还要是不要?”
鱼儿听得糊涂,怎地生下了双生子这样的喜事,倒与胤禛的前程都能牵扯到一处去?
但见胤禛面色堪忧,鱼儿便知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门道在,于是也不敢多嘴,只静静陪在胤禛身旁。
胤禛双手紧紧攥拳,静默良久才吐出一句:“难不成要本王为了自己的前程,便牺牲了这无辜婴孩吗?他到底也是本王的亲生骨肉,本王如何舍得!?”
说完这一句,他扬袖向房中行去,探望刚生产完尚在昏迷中的若娴。
鱼儿见婧敏与婉贞面露难色,本是不想搭理她二人,但又实在好奇究竟缘何喜事会变得这般为难,遂才问了一句:“这双生子不是喜事吗?为何王爷会这般?”
婉贞白她一眼,闷声道:“要么说是民间来的粗鄙之人,何规矩都不懂,还一个劲的在王爷跟前说盼着这一胎也是男胎。这下好了,你这乌鸦嘴一张,王爷可要倒大霉了。”
婧敏长叹一声,悲戚摇头道:“爱新觉罗氏若出双生子,比得择其一杀之。否则得双生子这一脉,此生都无继承大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