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眼瞅着这一剑便要刺穿了胤禛的身体,打远处掷来一块圆石,不偏不倚击中了毓萧持剑的手腕。
她吃痛撒手,剑便落在了地上。
殿外,胤禛亲兵疾步而入,将毓萧擒住按倒在地。
见刺客被擒,诸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开始假意惺惺的围着胤禛与鱼儿关切起来。
婧敏横一眼被擒的毓萧,吩咐兵卫道:“将人带下去,问出同伙何在,一并诛之!敢往雍亲王府来闹事,定是活腻了。”
婉贞扬绢一抚鼻尖,战战兢兢道:“你是那林毓泰的妹妹?可那林毓泰不正是林......”她看一眼鱼儿,声音愈发低沉:“不正是林侧福晋引来府上的吗?王爷,这......”
胤禛抬手打断了婉贞的话,缓着步子走到毓萧面前,道:“林家尚还留有你和毓泰一双血脉,是天开眼。”
他的声音里并无夹杂过多的怒意,反倒生几分愧疚同情,双目也闪烁着,不敢直视毓萧虎视眈眈、杀意腾腾的眼。
毓萧凭空啐了一口,横眉向他:“天若开眼,便该早早收了你的命去!背着我林家七十六口血债,你夜里却还能睡得安稳?当真不要脸!”
胤禛泠然道:“昔日事,并非本王旨意,后起玉佛寺,也是为了令你林家七十六口魂有所依。种种变故,本王今日可与你说声对不住。”
“对不住?”毓萧猝然发笑,五官狰狞扭曲到一处:“一句对不住便能抹去你的无耻行径吗?并非你的旨意?”她眼风横扫兵卫之间,依着王贵眼角下的一颗黑痣便认出了他:“我这一生都记得那日下旨屠绝林家之人的长相,便是他!你说这事不是你的旨意,可为何行事之人却是你府上的兵卫?”
面对毓萧的发问,胤禛本可将实情和盘托出,而他却选择了默声不语。
毓萧瞪着胤禛道:“怎地?哑口无言了?卑鄙下作的贱人,你以为你高高在上便可随意折杀百姓的命吗?我林家即便有错,那也是与你,与隆科多一并犯下的错事!而你之所以要灭口,不过是怕我爹来日事发将你和隆科多的恶心事儿抖出来罢了!你黑心至此,还妄图染指皇位,实乃痴人说梦!”
“死到临头还敢出言污蔑王爷清誉!”婧敏厉声喝断了毓萧的话,眸光泛出浓浓的杀意,道:“谋害亲王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嘴上风光能得几时好?”说罢冲兵卫抬了抬眉,示意他们动手。
刀方起,胤禛忙呼:“不准伤她!”
兵卫将刀横在空中进退维谷,毓萧闭目道:“我敢入雍亲王府,便未想过能活着出去。我刺杀你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死后成了厉鬼,必日日夜夜缠着你。咱们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原先鱼儿不知为何胤禛不肯明明白白的告诉毓萧这事儿是隆科多的主意,后来冷静下来细想,若胤禛堂而皇之将事实宣之于口,毓萧信不信他两说,倒让王府上下皆知晓了隆科多的为人阴狠刻毒。
王府女眷的母家在前朝多是有头有脸的官员,来往书信提及此事,必要诸人对隆科多生厌,届时雍亲王府的势力便成了一盘散沙,岌岌可危。
他不说,鱼儿也不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毓萧。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偷看了胤禛的手记,才知晓这事里头的玄机吧?
但看胤禛的态度,始终是对林家血案心中存着愧疚。毓萧是林家遗子,他应会放毓萧一条生路。自己和毓泰的关系方才已经引起了婉贞的嚼舌,若再一味替毓萧发声,反倒是害了她。
于是只道:“事出有因,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
胤禛思忖须臾,吩咐道:“将人带下去先锁在柴房内,吃喝供着,不许伤了她。另,派亲兵全城搜索林毓泰的下落。他亲妹在王府,他自不会远离。”
毓萧不屑一嗤:“我既敢来寻你晦气,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与哥哥怎会被你一网打尽?爱新觉罗胤禛,你没日没夜提醒吊胆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毓萧说完这话将双唇紧闭,舌头在口腔中不住转动着,鼓得腮帮子愈发圆滚。
传闻死士行刺杀之举,为怕为敌所擒受尽百般屈辱,多事前藏毒于齿间。一旦事败,便将毒丸咬破自戕。胤禛一眼便看出了毓萧的不妥,大声呼道:“她想自尽!”
擒着毓萧的兵卫慌了神,松了她的双臂一掌拍打在后背上,迫毓萧猛烈咳了两声,一口鲜血便啐了出来。
怎料除了被兵卫强力一掌逼出的零星血渍外,并未见着所谓毒药。
这才知是着了毓萧的道。
脱了束缚的毓萧以迅雷之势拔下了发髻之上插着的银簪,那银簪入发尾一端被打磨的尖利,闪着明晃晃的光。
她这一击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罢了,被兵卫钳制了那许久,背后又受了极重的一击,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大不如前,胤禛轻而易举便可躲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立在胤禛身侧的王贵竟在无得令的情况下挥剑而出,剑刃侧入了毓萧的手腕,回手一挑,便挑断了她的手筋。
和着毓萧凄惨的痛叫声,鲜血由手腕喷涌而出,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场面血腥惹得众女眷尖叫连连,胤禛训斥王贵擅作主张,鱼儿则快步上前搀扶着面色浮白倒地不起的毓萧。
她手忙脚乱取出别在腰间的帕子,将毓萧的伤口包裹住用力按压着:“怎么样?你坚持住,我命人去给你寻郎中!”
婧敏惊魂未定,声音颤抖着拦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她要取王爷性命,你却要寻人来医治她?难不成你和他兄妹二人本就是一伙儿的?”
胤禛肃声吩咐康远平道:“快!快去将郎中请来,替她诊着!”
面对胤禛反常的举动,众人兀自安静下来,再不多嘴。
瞬间失血过多导致毓萧的唇泛出灰白苍色,她嘴角仍噙着不屑一顾的笑,声音虚极了说:“不必惺惺作态,我便是死了,也绝不受你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