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誓之言关乎生死,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应誓?只要不要脸面些,再心宽体胖些,怕是连断子绝孙这样的毒誓也能轻巧宣之于口。
鱼儿泠然一笑,回了自己的位上坐下。
长久的静默,令子青替她捏了一把汗。
向来没个主意的文姜一贯是拜高踩低的主儿,见鱼儿落了下风,想着她若被扳倒了,那婉贞便极有可能复了侧福晋的位份,于是忙着巴结道:“婉贞姐姐寻了这些人来,瞧着说得有鼻子有眼,倒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呢。主子福晋,您说林侧福晋她这事,可要晚些时候告知王爷去?只怕王爷伤心呢......”
“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子青沉声拦住了文姜挑拨言辞:“你那茶可是不够烫了?”
文姜看一眼仍冒着层层热气的茶面,不自觉咽了口吐沫,便不做声了。
婉贞恶狠狠瞪了鱼儿一眼,凭空啐了一口道:“贱妇无言以对了?枉王爷对你钟情一场,你竟......”
“主子福晋。”鱼儿唤了婧敏一声,而后眉目清明看向正座:“去年里的六月十七,王爷漏夜入了妾身房中,妾身与王爷品茗闲聊至夜深睡去,晨起往正殿去伺候王爷更衣上朝。那一夜是雨夜,雷声滚滚,且六月十八是万岁爷嘉赏王爷治涝有功的日子,王爷定不会将日子个记混了去。”
一语落,婉贞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复杂。那一份从容不迫如今看来显得十分慌张局促。三芙亦是如此,将头埋得更低,生怕旁人看出她的不妥。
婧敏默声思量着鱼儿的话,婉贞乱了方寸,忙道:“你胡说!若六月十七你侍寝了,为何记档上无有记载?”
她一字一句说得用力,似是在对鱼儿咆哮。
所有的声音一瞬都静了下来,众人目光投向婉贞。
诚然,她几乎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鱼儿还是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轻声道:“婉格格若不是细细查看过记档,又怎知我六月十七并无侍寝?”
婉贞一怔,吞吐着解释:“也是......也是三芙与青禾来寻我时,我才去查阅了记档,以证她二人所言非虚。”
“哦?你当真有心了。”鱼儿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自己发髻两旁垂下的浅色流苏,心底拿捏了十足的把握,又向三芙说道:“你方才言之凿凿说你记得日子,可不知是你的记性出了岔子,还是我与王爷的记性出了岔子?我再给你个机会,你细细想想再回我的话。”
三芙撑地的双手不住打颤,额上豆大的汗水打湿了碎发湿腻黏连在前额上,她怯怯看了婉贞一眼,可从她眼中除却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惊惶,便再无其它了。
曦尧瞧出了她的鬼祟,咂嘴道:“林侧福晋问你话呢,你盯着李氏作甚?她脸上沾了墨水写了字吗?”
无奈之下,三芙只得支支吾吾道:“是......是奴婢记错了,是六月十六。是六月十六无错。”
“六月十六?”鱼儿‘啧啧’道:“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啊,六月十六孙姑姑教习规矩在我房中留了一整夜,难不成我与林毓泰存苟且之事,还要邀着孙姑姑前来指导吗?”
一来二去的,三芙的话自也无人肯信了。
她人又惊又怕,索性鱼儿再问些什么也不答了,只顾着一味发抖。
鱼儿令佩玖将她压来自己身旁跪下,居高临下俯瞰着她:“你不老实。可却一口咬定了我的罪。你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必得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擦干净了。你记不全的事儿,说不出的事儿,我自有法子让你开口。”
话落端正了坐姿,肃声向殿外令道:“来人呐,将这婢子拖出去掌嘴,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再停!”说完这话,还不忘扬眉看一眼婧敏,恭谨道:“主子福晋,妾身如此安排可妥当?”
婧敏也只得依着鱼儿的意思,命人将三芙拖了下去。
掌嘴的刑罚本是康远平执掌的,他下手不轻不重,只听得一声声脆响,十几个耳光下去连血也没见着。
曦尧看着乏了,打了个哈说:“康远平,你这般打是要打到日落吗?”又转首吩咐珑香道:“你去替他。”
珑香含笑欠身退下,到了庭院内接过康远平手中的木板,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只一下,便打掉了三芙的牙。
殿内一阵唏嘘声,独曦尧笑得欢愉,捂唇向康远平打趣道:“你说你又不是那被阉了的没根的东西,气力还不敌一女子,羞煞也。”
珑香一板子一板子雷霆之势落在三芙的面上,同也是落在了婉贞的心尖儿。
这般打下去,铁打的人也有吃不住刑的时候。
她慌了,忙与婧敏说:“主子福晋可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人命就没了!”
鱼儿皱眉道:“是呢,不能再打了。”她高声唤了珑香一句,道:“她那嘴一会儿还要说话,打烂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是费事。去取块厚点的板子来,先将四肢打断吧。”
三芙听了鱼儿这话,吓得将口中的血沫一股脑咽了下去。她骇然扑身上前跪在了殿门口,叩首如捣蒜道:“主子福晋饶命,侧福晋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子青清冷问道:“你不敢什么?”
三芙呜咽哭嚎着,泪水与血水混作一并,滴落在自己素色的衫衣上。
她抹一把肿起的嘴角,啜泣着说:“侧福晋与林毓泰并无苟且之事,一切......一切都是奴婢胡诌出来构陷侧福晋的。”
鱼儿忙道:“你胡诌出来?那你......”
“作死的贱婢!”婉贞截断了鱼儿的话,色厉向三芙道:“你跑来我这儿出首侧福晋与林毓泰,如今又说是你蓄意构陷,你可不是要害我于不义之地?你可得将话说清楚了,到底是谁人指使你这么做得!”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事是婉贞与婧敏联合起来唱得一处好戏,而她敢这般与三芙说,定是也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说出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