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被揭穿了身份和她所行恶事的茹沁起码会辩驳一番,料不到她竟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认下了。
她所行所举太过恐怖,尤是胤禛作为他的枕边人,被她诓骗是数载竟不自知,实在难堪。
所以面对她想去看看弘景的请求,胤禛直言否了:“孩子有你这样的额娘能学什么好?便不必见了。”
凌柱亦骂着让茹沁赔了自家夫人的命。
相反,深受其害的鱼儿在恢复记忆后与茹沁相对,心中并无过多的波澜。
明明她面对的是要了自己额娘性命的白眼狼,是要将自己逼上绝路的恶人。
她有成百上千种理由去恨她怨她,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孩子无辜,让她去吧。”
胤禛与凌柱用愕然的眼神看着鱼儿,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鱼儿已经转身出去了。
胤禛快步追上前,在门口拉住了鱼儿的胳膊:“她那般对你,你怎.....怎能轻易便罢了?”
“她加诸在我身上的苦楚,我可以饶恕她。可是额娘的仇,我不能不报。”鱼儿眼神坚定,隐约泛着泪光:“可她到底是你的侍妾,如何取舍,还得看你的意思。”
胤禛摇头道:“她顶了你的名分入了王府,骗了我,也骗了皇阿玛。欺君之罪本无活路,且她还再三犯下杀孽,除却你母家姨婆与老夫人外,便是连婉贞从前腹中的胎儿和弘昀也是死于她手,这般歹毒,我绝不纵她。”
“那么王爷准备如何处置?”鱼儿缓了缓,问道:“是下堂求去,还是杀之泄愤?”
胤禛略迟疑了片刻,为难道:“她到底是弘景的生母......稚子无辜。杀了她,襁褓中的弘景便成了可怜之子。若留下她性命,要我如何对得住你?”
鱼儿默声片刻,浅浅颔首,便不再理会胤禛,自顾回了自己房中。
她道自己需得静静,于是胤禛便同凌柱一并回了正殿话事,留一众并未看顾着茹沁与弘景,让她莫要生出乱子来。
茹沁入了弘景房中时,他方用过乳母的奶水,也是午睡起来的时候,两颗葡萄粒一样的眼睛骨碌转着。
茹沁将他抱在怀中,抱得略紧些,眼泪便落在了他脸上。
弘景伸出肉肉的小手抓着自己脸上茹沁的泪,然后将手指头放进嘴巴里嘬了嘬。
泪水苦咸,弘景霎时哭出了声来。
茹沁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在房内踱着步。
“只有你可以救额娘的命了。”
她在弘景额头上浅吻了一记,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要记住她的模样。
所行恶事被人揭穿,茹沁知晓自己无论再怎么辩驳也是于事无补。还不若干干脆脆认下此事,起码有弘景这道护身符在,她便死不了。
胤禛是不敢杀死她的,他心里多少对茹沁存着愧疚,也不肯让孩子成人后为难。
那么茹沁最惨的下场,便是被胤禛废弃,赶出府去,隐姓埋名过上寻常百姓的生活。
与她从前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被打回原形。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罢。
为人母的,即便再恶毒的心肠,待自己的孩子都是极好的。巴不能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他,想起自己一旦离府,弘景没了她这个生母的庇佑必会过上刀尖舐血的日子,便觉得胆战心惊。
王府里的女人她最明白,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呢?
婧敏不会善待弘景,曦尧亦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加上此番彻底得罪了林鱼儿,弘景的命途,便坎坷成了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茹沁紧紧抱着弘景,无助痛哭着。
忽地一瞬,她想起了一个人,便是胤禵。
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钦慕于她,肯共她相伴余生的十四阿哥。
只有他,可以与胤禛相抗衡。
如若自己投奔了胤禵去,他向着皇位拼一拼,来日说不准还能许自己与弘景一个周全庇护。
想到这儿,若娴便更坚定了自己要活着从雍亲王府走出去的信念。
她明白鱼儿的性格,从前到现在,她最大的软肋便是善良。
若是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去求她,再痛陈这么些年对胤禛的痴心继续。更甚者,假意自戕来恕自己犯下的罪过。念在弘景的面子上,她这条命总能保住。
于是她将弘景重新放回在御儿榻上,看一眼冰冷坚硬的梁柱,闷哼了一声,人便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巨响。
茹沁的额角磕出了血,人也旋即晕倒了过去。
侍卫闯入时见了这场面都吓懵了,连忙去请胤禛做主。
而这一幕幕,茹沁都听在耳畔里。
方才的那一撞,巨大的声响是自己手肘打在梁柱上的声音。至于额头上的血,不过是轻轻磕碰了一下流出的罢了。
她做足了戏,等胤禛同鱼儿赶来时,郎中便也来了。
她虚弱睁开眼皮,惊惶看着四下围着的人,悲戚道:“我为何没有死?让我去死......我还有何脸面活着......”
胤禛冷眼看着她并不理会,倒是鱼儿耐着性子柔声道:“先让郎中诊治你的伤,旁事等你痊愈了再提吧。”
果然,她果然上钩了。
茹沁心中慢慢盘算着,脸上挂着泪,可脸皮底下的神采都欢喜成了正月十五的月亮。
郎中只道茹沁额头上的不过是皮外伤,并未伤着骨头,养足几日便可痊愈。
胤禛冷眼瞧着她,道:“你犯下这许多错事,王府上下都道你恨毒,你还有何脸面哭?”
茹沁抽泣道:“是啊,妾身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可王爷可曾想过,妾身做下这许多事,都是因钦慕您的缘故呐。若不是妾身钦慕于您,妾身如何会一错再错,踏入深渊,再无回头的路......”
“依你所言,一切倒都是本王的过错?”
“妾身不敢......”
鱼儿见茹沁哭到不能自己,缠着纱布的额头还不住向外渗着血,便劝胤禛道:“有怎样的话,留着明日再说罢。现下让她先好好歇着。”
胤禛闷哼一声,牵起鱼儿的手便出了茹沁房中。
房门被重重合上,茹沁悲戚神色转瞬即逝,无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