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没见过世面，乍得一块金子，感恩戴德战战兢兢，为了守住这锭金形销骨立。却不知，那或许只是富人随手扔掉的。
即便面对被挖空的金山，富人权且仅仅一笑置之，金山之外还有矿产。
袁敏琪没被一心爱过，就像那个有且仅有一块金子的穷人，以致于富人从浩如山海的矿产中，随手给出一点小小的、近似于施舍的馈赠，就要她全身心的依赖，要她感激涕零，飞蛾扑火，要她由此一脚踩进深渊。
但她怎么敢？
袁敏琪用专门的湿巾简单清理过一遍，换上干净保暖的衣服，临离开时想了想，将那条脏了的长裙扔进垃圾桶。
更衣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霍宇航垂首倚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闻声抬眸看过来，见她手里挽着他的外套，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我好了。”袁敏琪抬步走近，半仰着脸看他。
霍宇航嗯一声，思绪难辨的眸光往她脸上落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许，没闲情与她说什么。
“走吧。”
两人走出衣帽间，不多久，沉默着在某个指示牌下站定。
往前走，是航站楼出口，出站便是巴黎。
往右拐，是通往特殊通道过海关的路，商务机走完流程正缓缓停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洲际飞行。
“你等等。”袁敏琪抱紧手里的西服，偏头交代保镖，“给你们先生买两件外套，一件厚实适合这边风雪天穿的，一件薄一点适合纽约气候的。”
霍宇航与随行助理交谈交代工作的声音一停，脚步也忠实地缓住，“不用。”
他浅淡的眼眸微垂，说着违心话：“我不冷。”
袁敏琪淡淡笑了下，懒得猜他是嘴硬，还是表面客套。
眼前就是免税店，保镖人高马大，很快便抱了两件衣服大步而来。
袁敏琪看过一眼，率先抬步离开，“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自从组建了战队，改造杂志社，创立工作室，袁敏琪也算知道，老板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不管具体运营，某些情况下也绕不过去，还是得她这个投资人出面。
何况霍氏全球上万名员工，且不论欧洲每天谈多少个合作方案，光安城霍氏大楼本部，大小就有几百位高管。
人手三四个项目，一个接一个上来报告，霍宇航一天也见不完。
会议报告，峰会谈判，商务局应酬，这些周旋最消耗精力。体质不够好的，赚钱的过程也是种折磨。
袁敏琪临走前的一句‘注意身体’，已是极限。
她一走，身后即刻跟上好几个保镖。
原先站定的位置只剩下一人，似乎瞬间萧条了很多。
候机楼来往的人群，见这边助理、保镖开道，不自觉绕着道走开。
于是霍宇航的保镖们，无端更觉得，他仿佛也变得孤零零起来。
他们等着，不明白先生为何偏学那寒风中的梧桐树一般，萧瑟地站在原来的位置，多站了许多秒。
酒店派的接待有两个，此时跟过来的是一位女生，叫卡琳。
她亲领了袁敏琪去往VIp通道，乘专用梯往地下停车场走。
接了人上车，卡琳周全又细致地介绍起行程：“霍总专用的总统套房，中午已特意让人重新打理过。您可以先泡个澡喝点东西，或者休息一会。”
“之后，管家会安排送餐过来，或者您更愿意下来餐厅用餐？”
“送上来吧。”袁敏琪意兴阑珊，没什么食欲，想到出门还得化了妆换衣服，懒惰劲儿就上来了。
卡琳颔首，柔声细语，“晚上有个秀。品牌方送过来的图册，我已经放在您的梳妆台上，珠宝盒旁边。”
她可以从图册中挑选喜欢的品牌产品，也可以到现场购买，他们会提前安排包场服务。
袁敏琪在手机上回蓝月的信息，闻言漫不经心点了下头，“我想卸掉手上的加长甲。酒店常合作的店铺里，有没有服务质量和口碑都比较好的水疗馆？”
“有的。我稍后安排美甲师上门。”
卡琳顿了顿，继而十分顺畅地接话，“您现在恐怕不方便泡澡，以及做精油按摩这些，但护发、做脸、洗脚是没问题的。”
“嗯。”
她周全又细致地说了一些别的安排，袁敏琪有的应了，需要出外走动的行程，一律被她毫不犹豫砍掉。
卡琳很快明白了她切实的需求，边在心底盘算着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变动，边含笑应道，“好的，我明白了。”
酒店来的商务机驶出地下停车场，降下遮光挡帘的车窗玻璃，清晰地映出候机楼门廊下华丽的灯辉。
霍宇航站门廊下接电话，有些心不在焉的，“周然商企？就按徐总的意思办。”
他把工作手机交还给助理，来电铃声又冷不丁响起，拿回来看一眼，是赴北美参加完峰会开幕式的宗谨。
霍宇航面无表情看着屏幕，等它自动挂断。
宗谨锲而不舍，打了第二遍，沉冷的一句‘什么事’中，他听到风雪刮过收音孔的声音。
保镖拿着外套走近，低声问霍宇航要穿上吗，外面气温低。
被他漫不经心拒了。
宗谨在那头听到，轻啧一声，调侃道：“几日不见，霍总脸皮越发厚了。”
“不如你厚。”霍宇航微顿，虽一时没领悟，倒没耽误他反应极快地驳回去。
宗谨噎住，黑眸半眯，“都跟袁女士耍起苦肉计了，脸皮还不厚？”
“是么。”霍宇航不动声色，“你想多了。”
“别告诉我，你站风雪里讲半天的电话。”宗谨嗓音散漫，缓缓导出真谛“只是为了自虐，并不是故意让自己冷感冒，然后让袁女士顺理成章地心疼的。”
霍宇航正登上舷梯，本不放在心上，听了宗谨的话，鬼使神差地，抬眸看了眼商务机舱门。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只是小半会儿的功夫，舷梯上就积满了雪，寒风卷着雪片，将舱门边的空乘吹得站立不稳。
“怎么。”
好友没立刻反驳，引得宗谨散漫地笑，“心虚了，在想用什么话否认？”
“懒得理你也不行？”
风急雪骤，空乘提醒他小心路滑，但霍宇航看着漫不经心，却阔步沉稳，步步走过舷梯。
霍宇航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意兴阑珊道：“学到了，感谢赐教。”
“？”
“以后会用到的。”
“……”
宗谨已经想咬牙了。
好欠哦，能不能和这个人绝交了。
舷梯缓缓收起，霍宇航走入客舱，两人的话题也默契地步入正轨。
宗谨和他谈了谈与央企合作的项目，又说起峰会的事。
“听说克里斯登上游轮，主办方生怕他邀请你与袁女士参加皇家赛马会，你答应了，不来参加峰会。”
“开幕式上又碰巧不见你身影，这会儿正急得上火呢。”
不是着急他不来，而是着急财团的赞助不下来。
霍宇航抓提着威士忌杯杯口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下。
“敏琪拒了邀约。”
宗谨挑眉，“因为你？”
“因为不想。”
研究室投资出去的钱，和早就玩腻了的宴会，袁敏琪当然更在意前者。
这些顾虑当中，压根就没他什么事儿。
这一点，霍宇航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