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琪摁断通话，偏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人。
他猛地紧张起来。
袁敏宏咽了下干涩的喉咙，磕磕绊绊开口，“怎……怎么了？”
“都听到了？”她语气是温和的。
袁敏宏攥紧手指，面上的表情耷拉着，“嗯。”
原来，那么唯利是图的人也会生病，他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刻。
“现在告诉我，再有那样的机会，你还会像之前那么做吗？”
袁敏琪停顿一下，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从容地盯视着，口吻轻而缓，“在你得知小诺的那些经历后，你还忍心那么对他吗？”
袁敏宏抿着唇，倔强地一言不发。
袁敏琪戳破他，将他那些黑暗的心思剖开，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糟糕。
在这一刻，袁敏宏沉默着，有些自暴自弃起来。
“你觉得霍氏怎么样？”
霍氏财团在资本世界绝对衬得上一句地位超然，无可匹配。
袁敏宏抬起眼睛，困惑地看过来，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想了下，低声说了一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袁敏琪笑了起来。
他的评价很中肯。
霍氏一派烈火烹油的高贵风华，烹的却是撑起它的人。
“知道他生病，我会紧张，会想办法尽快赶到他身边。”袁敏琪淡淡道：“你能猜到，这是为什么吗？”
袁敏宏沉默下来，拒绝说出那个可能性。
她说的，却不在他猜测的范围以内。
“因为那个生病的人如果是我，他也会同样这么做。”
袁敏宏愣了愣。
“如果霍氏突然破产了，我能过得好吗？”
袁敏琪语气平静，缓缓道：“还是，你会认为，清算的那种关键时刻，我们能离成婚？”
“我好，他就好。他不好了，我也好不了。”
袁敏宏满眼愕然，“霍氏为什么要破产？”
他对自己和袁家的实力，心里有数的，再如何，也不足以撼动霍氏。
“……”他是会抓重点的。
袁敏琪面不改色，从容纠正说：“只是一个‘假如’。”
“我要过去机场了。”
她将自己这侧的车窗降下。
保镖会意，倾身拉开袁敏宏那边的车门。
“回去收拾下，我安排车过来接你们。”
“好。”
袁敏宏莫名不安，临下车时，轻声问她，“你担心他，只是因为你是他太太。”
他深深吸了口气，怯怯地试探道：“并不是因为，你喜欢他吧？”
袁敏琪晃了下神，脸上的表情微敛。
半晌，她轻飘飘瞥过来，从容道：“小朋友不要好奇这些。”
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即便最终还是会走到离婚那一步，她也要先把某些隐患消除。
离婚的时候还背负一堆债务，这是她不能忍的。
袁敏宏鼓了鼓腮帮，低声喃喃一句什么。
她没听清。
袁敏宏下车离开。
关上门之前，保镖迟疑起来，“太太。”
袁敏琪抬眸，目光淡淡扫了下他身后。
研究室负责人满脸谄媚。
保镖低声解释：“赶不走，他一直等着。”
袁敏琪之前投了很大一笔钱，供研究室处理专利的问题，结果事情没办成，得到的答复永远是进行中。
为此，她还亲自给霍氏的律师打了电话。
负责人办事不力，袁敏宏的导师又决定不继续合作，她也就不需要再给对方面子了。
“那就让他等着。”
袁敏琪淡淡吩咐道：“开车。”
司机手握方向盘，闻言会意应了声，启动车辆。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铭瑞律师办的号码。
她接起，这次是为了专利的事。
霍氏的律师团很值得信任，做事利落，回应及时，执行力极强，从她打电话到停机坪抬眼可见，也没过去多少时间，他们已经将她交代的事情办妥。
“辛苦。”
“应该的。”
“双屿工作室要扩大规模，将来舆情方面的事，要继续麻烦许律了。”
“太太放心。”
风撩起衣角，袁敏琪垂眸不经意瞥了眼，淡声道，“你的团队管舆情，徐律擅经济方面的案件。向助擅长的案件，更倾向于民事纠纷方面的？”
“向总管运营，民事纠纷相关案件，由底下擅长这方面的律师接管。”
“他不管具体案情？”
许家栋耐心重复了一遍，“向总不接案件。”
“……”
“太太？”
许家栋顿了下，些许奇怪地问：“您是有这方面的需求吗？”
“我有个朋友想咨询离婚，以及婚后财产分配，这些相关专业性的问题。”袁敏琪压着嗓音，恍若不经意问他：“是不是不应该让向泽羿来负责？”
许家栋语气古怪，“您的朋友离婚，咨询律师办高管相关问题，然后对方还对这方面不够专业？”
“……”
袁敏琪偏过脸去清了清嗓子，淡定道：“如果我要求他负责跟进，他会去吗？”
“如果太太特意指定，必要场合，他必定随同出席的。”
私人飞机的舷梯降下，机组的空乘正在舱门处等候。
袁敏琪却缓缓顿住身形，迟迟没有抬步。
许家栋顿了顿，不动声色问：“只是，太太，您那位朋友，是真心要离婚的吗？”
袁敏琪没有说话。
“从专业角度看，我认为另外委派离婚案相关经验丰富的律师，会更为稳妥一些。”
许家栋合理提出建议，又说：“太太若认为必要，我现在打电话与向总确认行程。”
“原来是这样。”
就像当初收购杂志社，就是向泽羿和徐律师一起去的。
袁敏琪还以为，那是正常情况。
原来那种情况下，是不需要两个律师共同出现的。
那个梦里，负责离婚协议签署，一直在和她接触的，从头到尾出现的，却都是向泽羿。
他是霍氏律师团级别最高的管理层，也是她最为熟悉的人。
往下就是许家栋，徐律师是收购案的时候，再往下，袁敏琪就不认识了。
她那时候并不关注霍宇航工作上的事，更不了解霍氏的律师团，自然就不会如此随意地开口，去问他们各自负责的领域。
霍宇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去处理。
签离婚协议，就是这样的小一件事。
他既然能将整个律师团交给向泽羿，就证明他是值得信任的，处理这件事，简直有些屈才。
袁敏琪曾经是这么想的，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
然而，假若这种小事，本来就不应该，由向泽羿负责呢？
霍宇航不是真心要和她离婚？
换一个角度来看，或者，他遇到了什么事？
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她传达某个信号。
“太太。”
平地起风，吹落一树冬雪。
但这不是梦里，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袁敏琪嗯一声，走过舷梯，“不用。”
身后舱门关闭。
她在一片静谧中，轻声道：“不用出动向助。”
“那离婚律师？”
“我再了解了解，有需要再联系你。”
“好的。”
通话结束，许家栋放下手机，坐在桌前垂首看着工作群的未读消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